即使多年后,回忆起来仍是鲜活如刻在心底。他缓缓起身,带着满身尘灰双眼的湿润,并不高贵也决不优雅地走近我。用已不知是什么表情的脸对着我半晌,蓦地大吼:“你刚才去哪了!”
***他怒眉凶目,当作众多惊愕的脸大声斥我。凶狠的模样完全让在场知道他不知道他的人目瞪口呆。陈天翔上前一步小声说:“总裁,有什么话先离开这里,沈练没事就好。”
我也完全没料到他会当场火山爆发,这并不像他杜御飞的作风。他应该更冷漠更深沉,以更高贵的睥睨之姿漠视全场,更或者,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只是一场合作公司的突发工地事故,只是两三个公司职员而已。
可现在映入我眼中的他的眼眸,像是恼恨自己控制遮掩不住情绪,倔强地懊恼着,委屈地恼怒着。我又朝他跨出一步。其实,他已经靠我很近了。我站到他面前,一个公众所允许,于我们两人来说最亲密的位置。不抬眼,能感觉他上方促急的呼吸。
不伸手,能触到他此刻真实的心跳。然后轻声说:“谢谢总裁关心,您的手受伤了,需要包扎。”陈天翔留下来和警方商量处理善后事宜。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向他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他一声不响地拉开后门坐进去,砰地又关上。我只好认命地坐进驾驶座。这么高档漂亮的方向盘让我这个新手来握比让他那双情绪不稳的手来握恐怕好不了多少。
我打起十二分注意力开车,直到他的寓所她都没开口。开了口我也没空去理。“把中指和食指再张开点。”他的手顺从地放在桌上让我包扎。
我却有些心疼,本是双漂亮优雅号令众人的手,现在可怜兮兮地在手掌和指间交错着深浅长短不一地血纹。我边拿东西挑出里面的碎玻璃和泥土边拿眼偷瞅,他闭着眼斜靠在沙发上表情松弛,显然在休息。
之前一进门我便主动交待那时候我去了医院,他咬牙问我电话又为什么打不通,我把手机拿给他看,说昨晚忘记充电了。他倏地一声把我手机甩到对面茶几底下,便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不动了。
“好了。”我轻轻拍下他那被我裹成粽子似的手。他举到眼前睁眼看看,评价:“真难看。”我笑着说就这水平,将就将就,说着就与他眼光对上,突然就没音了。
我知道我有很多话亟待问他,可我无法开口。眼前的人是条深海鱼,仿佛一时大意被搁在浅滩,让我窥见它闪闪发亮动人心弦的美丽鳞鳍,然后尾巴几摆几摆,拼着命又潜回了他自个儿的深海汪洋。
于是我又只能无措地望着那汪洋深处晃动着的一个模糊而不再清晰的巨影。“我要睡会儿。”他起身走进卧室。听他语气不像在逐客,但也没有留我的意思。我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客厅喝着,喝到茶杯见了底还没人来下逐客令。
我省了敲门的环节,直接推门走进卧室。他已睡,睡熟了。白粽子似的手搁在被外。我知道他是由于之前情绪过于激动紧张而觉得精神疲累。
执起那裹得难看的手在层层纱布上轻轻地吻,忽而也觉得睡意上来,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揭开被子又不至弄醒他地钻了进去。
正要闭目睡去,某次不好的经历让我又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睡得正熟的人,慢慢地侧身、贴近,只手抱住他的腰,另只手搂住他的头,然后极其小心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跳很平缓结实,一下一下地都经过我脸部的神经传过来,无比真实无比贴近。我安心睡了。醒来时,我还在床上,并没如我睡之前料想的那样在床下或其他什么地方。
他也醒了,双眼望着上方漂亮的琉璃灯饰,长长的睫毛不时眨那么一两下,见我醒来,只晃了眼并不说话。我轻轻拍了拍他那只搁在我肚皮上的白粽子,那琉璃般的眼珠子望向了我。
“你那时担心死了吧?”“什么?”他装聋作哑。我把他那粽子手举高,一翻身整个身体悬在他上方,双手撑在他头两侧,直视他双眼。
“你那时以为我死了吧。”他不出声。我头低下一点:“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你还没死。”“设想一下。”我头再低下。只要再一下我就可以触到他的唇了。“我的脑袋不是用来设想这些的。”
他明显不耐地别过头。把我企图低下一寸就能碰触他的唇晾在了半空。正要打算退却,整个头就被他拉下。触到他凉意渐淡的唇,我便不客气,我们开始激烈地舌尖纠缠,较劲。
我当然不是他对手,他吻过很多人,我只和他一个人接吻。我越发吻得用力,不分头脸地乱吻,他把我扯开,皱眉抗议:“你到底会不会接吻?不会就不要这么激烈。”
我在心里羞耻了一下,嘴里却不松口:“我怎么不会接吻!”他眯着眼看我气喘心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趴下去。”望着他我没反应。“你不趴我怎么做。”他一脸理所当然,我突然就不那么乐意了。“为什么就非要我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