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杰抱着凌晨,忽然感受到一阵锥心之疼,这个对他来说,生命中最宝贵的小人儿,是注定要离开他的。曾杰猛地抱紧凌晨,近于哭泣地叫了一声:“凌晨!”
凌晨沉默,如果你很孤单,你会觉得被爱是珍贵的幸福的。无论被谁爱,也不论你爱不爱那个人,被爱都能让你感觉到一点温暖。
那种怜惜不舍的声音,他听得懂。可惜,不能回应。有那么一小会儿,凌晨很想很想回过身去拥抱曾杰,安慰他给他承诺,可那是不可能的,凌晨能给的,不过是谎言。曾杰悲哀地:“用什么能留住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没有回答。曾杰苦笑,他不能哭泣,只得苦笑。成年人都知道,嚎淘大哭不能改变任何事,只自取其辱,故此,人人学会苦笑。
凌晨有一点恍惚,做梦一样的感觉,他坐在课堂上,常常想起自己用嘴巴服侍自己称为父亲的那个人,象一个梦,同他的学校生活是这样大的反差,这两件事好似不可能发生在同一片蓝天下。
凌晨在做事时,有一种厌厌的表情,一种灵魂不知何在的梦幻般的表情。学校里的女生不知多喜欢这种表情。大半的男孩子还象顽石,女孩子们已开始做梦,她们做梦的对象,当然是忧伤的,有着一双梦一般的眼神的漂亮男生。
他越是脆弱得似一只水晶琉璃杯子,她们越是扑上去想拥有他。凌晨前面的女生回头,给了他一张条子。
凌晨手里抓着那张纸条,心不在焉地塞进兜里。下一节课是一堂小测验,小纸条的一角从凌晨的兜里冒出个头,年轻的女老师从凌晨身边路过,伸手抽出那张纸条,展开一看,不禁失笑,念出来:“你眼中总似有千言万语,欲述还休。”
凌晨抬起头,一双眼睛冷冷地看过去,那女老师倒是一愣,没错,这个年轻的学生,确时有一双会说话的好眼睛,她将纸条在凌晨面前一晃:“这是什么?”凌晨道:“不知道,情书?不管是什么,都是我的隐私!”
那女老师暴起来,如果不是年轻脸薄,就要骂:“你有个屁隐私!”了,当下她运了几次气,只说:“让你家长来一趟。”凌晨看她一眼,垂下头,接着答题。这下子,小凌晨成了全年级大名鼎鼎的酷人。
曾杰沉默地听小老师慷慨阵词,他的悲哀让他无法开口。直到老师讲累了,曾杰才叹口气:“我想,人生而自由,有权利同任何人包括同性异性做朋友。”
然后他站起来走掉了。留下瞠目结舌的小老师,以为自己走错了时间空间。靠,什么年代了,还同我谈早恋的问题。看着那男孩儿恍惚的眼神,曾杰惭愧地觉得自己还是太卑鄙太残忍了。
那很久之前,他不熟识这个男孩儿,为个男孩儿也不熟识他,他花钱买了他的肉体,那时他要强行上他似乎还没有现在这样由那男孩儿自愿更卑鄙。
他爱上年轻清白的凌晨,他明知道凌晨是不情愿的,做那种事,对于凌晨来说,是牺牲人格与尊严的,他却没有阻止凌晨。
当一个男人的荷尔蒙达到一定浓度时,仁义道德比不上一个狗屁。可是现在,是大白天,光天化日朗朗干坤,曾杰的快感里不能不有一点内疚。
早上上学,凌晨懒得系鞋带,曾杰居然过去蹲下身子给他系好。凌晨问:“你跟老师谈了。”曾杰点点头。凌晨问:“怎么说?”曾杰低着头对付那长长的鞋带:“我说你是自由的。”
凌晨伸手抚乱曾杰的头发:“你是想把我宠坏吧?”曾杰笑,站起来:“是,可惜不能。”凌晨苦笑:“对,我被严酷的生活教训得,太懂自律了。”曾杰轻抚凌晨的脸:“无论对你多好,都不会持续太久了。”这个孩子,已经开始结交女友了。***即使付出再多,也不可能留住所爱。
对他的好,现在他还懂得感激,过些时日,怕会感到厌烦,所以,趁他还在,能付出多少就付出多少吧。爱着他宠着他,如果他要星星,尽你的能力,摘你能摘到的最大的星星给他吧。
凌晨的中考,报的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也是唯一肯收本市学生寄宿的学校,曾杰当然知道凌晨的意思,可是一个学生要上最好的学校,你怎么可能哀求:“不,你不要去,再给我三年时间。”
凌晨补功课,直补到深夜,曾杰给他做夜宵,凌晨一边吃粥一边看书,曾杰坐在一边看着,这个小孩子做事有股韧劲,从前也不见他这样用功,现在他想离开,他想过正常生活,可以一整天目不斜视,不做完功课坚决不睡,不管多晚睡,闹钟一响,立刻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