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瑶亲腻的吻着我额角,捧住我的脸看了半天,然后把镯子褪一只下来,往我手上戴:“龙凤镯本不应分开,可是我们两个人就像一个人一样,永远都不分开,所以可以一人戴一只。”
我真想吻他温润、水嫩嫩的唇,湘瑶太好太温柔了,我不懂华星北怎么舍得伤他的心。湘瑶从前跟我一样是陪酒又陪宿的,自跟上华星北之后,说是只给他一个人,再不愿陪宿了。人家碍着是九千岁“享用”
着的人,不敢相逼,可有一回湘瑶陪了席,那人大约也醉的差不多了,连湘瑶是谁的人都给忘了,给他来个霸王硬上弓。
隔天正好华星北来,在后院他弹琴我唱曲,湘瑶一回来,先在他面前跪了,说他让九爷的人被他人辱了,不敢再苟活给九爷丢人。华星北脸色淡淡的,说了句:“没瞧见琴官跟我乐着?这事算什么?”
我看湘瑶脸颊上还带着淤伤,身上更不知是伤成什么样子了,他在发抖,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
我知道湘瑶说到做到的,他说要死,那谁都拦不住,可不是做做样子而已,他真当自己是华星北的人,要给他“守节”
而死。当场我也对着湘瑶跪下来,抱着他放声大哭,边哭边说:“不疼了,湘瑶不疼了,湘瑶不怕,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我就陪你死。”
华星北这才变了脸色,叫我们都起来,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你肯也就罢了,这是用强的,你死什么?我让他死你就不用死了。”
华星北到底把我当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把湘瑶当狗了。这种人,就算他爱我爱到死,我也不会可怜他半分!有时我觉得张爷也是王八蛋一个,可跟华星北比起来,张爷真算圣人了。
当年我刚唱戏时,每当要陪酒陪宿,总要师傅好说歹说,说不动用打的,用那细竹子抽,抽的一丝丝红肿,却不会留疤,然后绑着送上床。我那时还拗,最后倔着不肯吃饭,连戏都不肯开口唱,一付随你怎么办的样子。
张爷头几个月买过我宿,后来听说师傅管不了我了,又听说我饿着不肯吃饭,叫师傅送我上他园子一个月,保证我不敢倔。他说:“小崽子不调教,光绑着有什么用?绑着他尝不到好滋味,就绑一辈子他都不肯的。”
头一天他松了我绑,只问我一句:“肯不肯?”我摇头,他开始揍人,往死里揍似的,揍完照样硬要了我。第二天,那可是不用绑了,我连动都动不了,他一进房,照样一句:“肯不肯?”
我犹豫了一下,话还没说、头还没摇,武场戏又演了一次。第三天,我想他不会在我奄奄一息的情况下动手吧?真抱歉了,张爷说了要调教,那是非好好调教不可。揍,往死里揍。第四天我远远听到张爷脚步,央着侍候的奴婢扶我下床,他一进门,看我跪了,那一句“肯不肯”
照问,我哭着说:“肯…琴官不受教,谢谢张爷开导。”他是从那时候喜欢上看我边被操边哭的。后来的一个月,张爷天天给我推拿,他粗糙的大掌抚着我处处淤伤的肌肤,眼中竟带着几分心疼。
他说:“琴官真傻,到最后你师傅也要用狠手段的,你当竹枝抽几下就够数了?让人给轮死了你才知道厉害!我这是救你一命。”
天底下能把人打成那德性还不死,还没有内伤什么的,可能只有张爷了吧?我知道他看来似狠打一顿,其实处处拿捏着分寸。
所以我怨不得他,还跟了他两年。华星北对湘瑶就没这份心思,湘瑶被强了,他无所谓似的,湘瑶说要死,可能他还觉得好笑,曾经睡遍千夫枕侧的婊子,守贞呢!可湘瑶很干净,干净的剔透晶亮。佛家说的“臭皮囊”跟一颗心比起来,当然人人都会说心比较重要。就不知为什么,没人肯承认身子给污了的的娼脔可以有一颗干净的心。
我爱湘瑶,我爱他那颗晶莹剔透的心,从来我就没想过跟他上床,可我知道我爱他,我不爱自己,因为我把湘瑶当成了自己来爱着。
我想我说的爱,跟你想的爱,大概不大一样。湘瑶抚着我的头发,边唱起:“戍羯逼我兮,遽为别离。生死难知,珠泪暗垂。从此一去,不复再归,不复再归,不复再归,昔日汉家女,今朝胡地妾,远嫁异域,故国无期,心有怀兮愁深,心愤怨兮无人知…”
不复再归…不复再归…我的故乡在哪儿我都忘了,再也回不去…时光流转,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拉着湘瑶站起来,让他贴着我站在我背后,像以前他教我唱戏一样,我们一齐唱:“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万里长驱,雾暗云迷,腥膻如蚁,悲笳惨凄,悲笳惨凄,悲笳惨凄…”
我们一齐挥着袖子,他美丽的指尖幻化成莲,拭去假想中的泪。我往旁移了一步,看着他,我的袖子成了水,波浪般舞动,月色下,凉亭是我们的舞台,我们是彼此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