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后山,才能最直观地感受到那漫天火光,热流直冲云霄,炽热火苗舔舐干空气中最后一丝水分,燥热扑面而来。
大片大片灰蓝的诡蝶兰在烈火中迅速凋零,叶片飞速卷起,控干水分,化为干涸枯槁的残枝,又被热风卷过,化为一抹飞灰。
神异的玄力波动在上空飘荡,光影起伏,曼妙多姿,宛如奇异的北极光。
但比起极光的波澜壮丽,诡蝶兰的玄力色泽更加诡谲,浅灰与深黑交织,墨蓝与苍白交错,在沧澜夜幕上汇出一道道怪异扭曲的图案。
宛如野兽惨遭折磨而死,灵魂中蓄积着厚重而难以抒发的憎恶与邪念。
终于赶到山脚,望着漫山烈火幽影,谢子游暗暗咋舌。
他双手合十,掌心悬浮出幽蓝色细小漩涡,冰蓝色冰凌应召而现,白裙被热浪吹拂鼓荡,被火光映成艳丽的红色。
半空中悬浮的冰棱慢慢融化,化作晶莹水滴,水珠虽小,却仿佛有千斤之重,被玄力缓缓托送,散往山坡每一个角落。
宛如春雨忽至,水滴携狂风直贯苍穹,在如墨夜幕中凝起暗沉的阴云。有冰棱为引,天际果真淅淅沥沥飘荡起雨丝,雨势渐大,劈头盖脸倾盆而泄。
猛烈的火势终于得到遏制,缓缓熄灭。
但谢子游没有起死回生、枯草再荣的本事,已被烧为飞灰的诡蝶兰算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关珩紧跟在谢子游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这火是人为的。”
再猛烈的山火,也万万没有一小会儿便烧掉整片山坡的道理。
看这火焰蔓延的态势,肯定是多方点火,火星蔓延汇聚,才最终连绵成迫人的火浪。
谢子游俏眉微蹙,点点头。
恰在此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音调怪异的招呼:“师弟,你这是失职啊。”
两人猝然回头。
火势渐消,天地间明亮的火光也渐渐衰退,黑暗卷土重来,关珩只能望出来人颀长的轮廓,辨不清面容。
但光听那幸灾乐祸的语气,来的显然是不是什么好鸟——肯定是武琮那货。
关珩心头冷笑,嘴里淡淡道:“师兄,你来的倒及时。”
“诶,哪里哪里。”
青年缓步走近,面容渐渐清晰,眉目依旧俊美,但被黑夜罩上一层阴影,称着背后诡异光影,纤长的眉眼倒显得阴鸷而诡异起来。
“唉,师弟,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把这诡蝶兰一把火全烧了!”
武琮抚掌长叹,嗓子造作地捏起,唏嘘不已:“你摘不够一千株,你可以跟我说啊!师兄难道还真让法堂罚你吗?”
“师兄那是在鞭策你,希望你做得更好。你倒好,为了敷衍任务,干脆在后山放火,师兄的心好痛。”
“我早告诉过你,这是师父养了十年,要用来修炼的灵植。现在全让你烧干净了,你怎么跟师父交代?”
这段话简直无耻之尤,谢子游听了都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天下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关珩也气得发笑,指着漫山飞灰,朗声道:“师兄,你说我烧了这些灵植,可有证据?”
武琮抬起右手,朝身后轻轻一招。
立即有人飞奔而来,站在武琮身后,向谢子游行了个礼,低声道:“我是法堂负责人,陆韧佳。”
“半个时辰前,我在山脚望见火星,刚好这小子从山上冲下来,与我擦肩而过。”
陆韧佳抬起头,食指笔直指向关珩,双目微瞪,怒道:“我见他行迹鬼祟,一路追赶,没想到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一时不胜脚力……让他给逃了。”
武琮挥挥手。
陆韧佳乖巧住嘴,退后几步,站到他身后。
青年得意洋洋,嘴角上挑:“这是人证。”
“师弟,你还有什么话说?”
关珩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如锋,紧紧盯住陆韧佳。
思维飞速运转,少年很快想通了关键——武琮在学院中势力庞大,自己这几日的行动肯定尽数落在对方眼中,游游帮忙收集诡蝶兰的事情也不是秘密,一千株灵植,已经不足以难倒自己。
一计不成,青年便再出一计,放火烧山,倒打一耙。
至于人证,纯粹扯淡。
半个时辰前,他还窝在自己简陋的小院中,静静等待游游自投罗网,哪有空搞什么诡蝶兰?
“师兄,”少年轻声咬着,每个字都念出刀锋般锐利的压迫感,一字一顿道,“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更没有来过后山。”
武琮也冷笑:“有人证明吗?”
“我何必向你证明?”
关珩双目微微眯起,眼底寒光闪烁,思索片刻后,少年故意叹了口气,摇摇头。
“师兄,你要是看不惯我,咱们就干脆地打一场,来个痛快——何必在背后搞这么多弯弯道道?”
“你知道什么人最喜欢玩阴的吗?”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声线却如针扎,径直刺入武琮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