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杏雨梨云,春景如画的好时节。
这日,京城喜来茶楼中热闹非凡,人满为患。茶客们都聚在二楼临街的窗户往下张望,生怕错过了梅香苑新选的花魁游街的时辰。
有外来好奇者询问:“不知那花魁姑娘,是否当真国色天香?”
“您有所不知,这位新选上的花魁名叫苏锦儿。她若是不美,夜鹰阁的阁主谢明渊又岂能看得上她?”小二哥一边将茶点摆在木桌上,一边解释,“谢阁主那可是当今女皇陛下的外甥,年纪轻轻便做了阁主,前途不可限量的。”
城中人皆知,所谓夜鹰阁,并非江湖门派,也不归朝廷管辖,它只属于燕国皇帝。这是一个,专为皇帝培植杀手暗卫的地方,它超然世外,又神秘莫测。
一位凭栏远眺的公子哥儿接了话:“你们不知,那苏锦儿除了漂亮,琴也弹得好。前两日我才去过梅香苑,正听见琴声曼妙,打从锦儿姑娘的房间里传出来。听送酒的伙计说,那是谢阁主与锦儿姑娘闲情雅致,合奏一曲呢。当真是琴瑟合鸣,一对神仙眷侣!”
“堂堂夜鹰阁的阁主与梅香苑的姑娘,算哪门子的神仙眷侣?”有人神情古怪,匪夷所思,“我怎么听说,那谢明渊与公主殿下,可是早有婚约的!”
听了这话,众人皆一时沉默。
眼下,燕国只有一位公主,那便是女帝的独生女儿,毫无疑问的储君。
大燕如今尚只出了两位皇帝,开国皇帝郦云天,天生神力,是位草莽英雄。他戎马半生,推翻了西齐王朝,自己当了皇帝,改国号为燕。
相传,那时帝后伉俪情深,郦云天称帝之后虽也幸过几个后宫女子,然宫中人都说那只不过是帝王风流的本性,皇上心中,唯有皇后谢挽一人而已。
郦云天一生只有一个孩子,便是出于中宫,谢挽所生的公主。公主自出生便被帝后视作掌上明珠,取名郦笙歌。
皇帝驾崩的时候,郦笙歌还小,于是,谢挽成了当今的女帝。这些年来,女帝自己过得清心寡欲,毫无奢靡,却对公主予取予求,百般宠爱。
夜鹰阁自燕国创立时便已存在,世代由谢家人掌管。到了这一代,夜鹰阁的掌门人正是皇后的外甥、公主的表哥谢明渊。
茶楼里,这会儿突然安静,于是剥花生、吃糕饼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角落桌子上坐了位女扮男装的年轻“公子”,正拿着块桃花糕,一口一口吃得香。对面坐着个面目清秀的小书僮,皱着眉头,一脸郁闷的模样。
巧得很,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一世的纪千尘。她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就是众人口中那位,头上绿帽带得醒目的燕国公主——郦笙歌。
对面的书僮,是她的贴身小宫女芳苓。芳苓已经苦着脸,对着自家公主看了许久,也不知公主到底是心多大,才能听着未婚夫的风流韵事,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有人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评价了一句:“要我说,苏锦儿虽漂亮,却也担不得‘国色天香’四个字,公主美貌那才是堪比天仙,人比花娇。”
“公主虽说是天姿国色,无人能及,可她不学无术又好色,哪个男人愿意娶?”
不知是谁说了这话,引来意味深长的哄笑。
“我听说,前几日公主去了趟夜鹰阁,你们猜怎么着,她居然从她未婚夫的手下看中一名暗卫,抢了人回去,给自己做夫郎。”
众人皆是兴味盎然,有人“啧啧”嗤笑道:“这女人该是有多厚颜无耻?才不过十几岁,便已养了一宫的美男,女皇陛下的后宫都不及她。她还要公然去未婚夫的眼皮子底下要男人,简直色中饿狼。”
芳苓忍无可忍了,她压低了声音叫了声:“公……公子!你听听他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纪千尘慢条斯理地剥花生,眼皮子都懒得抬。“其实,他们说的话……大多属实。”
“……”芳苓为公主叫屈,快要气得欲哭无泪。
其实,不学无术是真的,拥有一宫的美男是真的,前几日去夜鹰阁要来个暗卫,也是真的。然而,郦笙歌不好色。
纪千尘刚接受这个身份的时候,简直快要喜极而泣,觉得自己是撞大运了。
郦笙歌身为天之骄女,是先皇和女帝唯一的孩子,说是掌上明珠都不足以形容她身份的尊贵。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生下来就是王储,注定将要坐拥江山。
还有,她有一个武功非凡、玉树临风的表哥谢明渊。谢明渊不知是京城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却早早地由女帝做主,为郦笙歌和谢明渊定下了婚事,成了她的未婚夫。
拿到这样一手好牌,大概谁都会乐得笑掉下巴。
然而,那一世原主的命运,却在登基之后来了个神反转。
在郦笙歌与谢明渊大婚之后,谢挽禅让皇位,做了太上皇。郦笙歌于繁琐国事上疲于应付,便对君后谢明渊非常倚重。
不久后,她发现了谢明渊和苏锦儿的事,大发雷霆。谢明渊为了保护苏锦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干脆在郦笙歌的酒里下了毒。
原主毒发三日才死,这三日中不能言语,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连太医也诊不出患了什么重病。谢明渊就守在房中陪了她三天,断断续续地,给她讲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