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狗子和小穆机缘凑巧于古寺相识,情投意合只差没拜把子义结金兰。薛蟠瞧他俩都没什么大问题,乃道:“旺财兄,你最多是从原始人进化到石器时代。虽然追到子非希望渺茫,如果能以此为动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小穆来金陵半个多月,已受到很多毁三观式的冲击了。然这哥们新东西接受快,且相信法静和尚。地球是圆的、人从古生物进化而来之类,他眼皮儿都没眨一下便照单全收了。因正色道:“薛兄弟。每回我提起爱慕张大妹子,法静师父皆是一副‘你只管闹腾、横竖没用’之色。我想跟你求个法子,如何才能管用。”
薛蟠想了想道:“我有个好朋友得了一种病,叫做抑郁症。许多人都以为这是心病。不是的。他得病的缘故特别简单,就是工作压力过大、不堪重负。他爹妈觉得去庙里清静半年便能好。然而他说,每夜他想睡觉时,脑中犹如开了个采石场、哐哐作响从不歇工。我纵然夜里失眠,不过琢磨股市趋势,实在想象不出脑中开采石场是个什么境况。子非四五岁之前的经历很糟糕。我算是相当体贴的好哥哥了,也没法子感受她的心情。无处使力气。”
小穆沉思良久:“我能否见见这位朋友。”
薛蟠摇头:“已没了大半年。我稍微得出的一点经验就是,绝对绝对不能强迫他们扭曲感受。不能因为我们脑中没有采石场,就逼他说他也没有。他真有。”
小穆又沉思。
“至于狗子兄——”薛蟠拍了拍王狗子的肩膀,“听说邓姑娘特别聪明。你要是不抓紧机会学点儿东西,等她出来、飞快就能将你甩在身后。人家以前可是太太身边的,见过世面。”
王狗子道:“我船上已听萧少侠说了许多事。我想着,如若方便,去高丽倒好。”
“咦?行啊!”薛蟠打了个响指,“那边很用得着人手。”
小穆忙说:“别啊!琼州也很用得着人手。你不是还要赚钱给什么老姑妈么?我们琼州来钱快。”
薛蟠横了他一眼:“拉倒吧,你们琼州连营寨都还没修好。筑巢引凤,把底子打厚了再邀人家不迟。”眼见王狗子面上神色仿佛想跟小穆同去,又抢着说,“狗子兄也是。你去琼州,难道不是给旺财兄帮忙么?两手空空的儒生,除了会写字还会什么?”
“正想问你这个。”小穆道,“我虽还没去过上海,也听小师父们说过。世道变得快,琼州跟世外荒岛似的。皇……你们究竟如何安排的。”
薛蟠伸手指头在空中画了个圈儿:“应天府新科举人俆安儋先生业已得了府尹孙谦大人举荐,转过年去就将赴儋州就任,暂时官居七品县令。这位是自己人且实力扎实。”
小穆愣了愣,猛拍大腿:“皇孙英明!”
薛蟠挑眉:“何大人英明,谢谢。”
“皇孙用人英明。”
薛蟠无语。
王狗子听见“皇孙”二字,脊背一僵。薛蟠赶紧跟他解释,皇孙是钦犯、志向是星辰大海,不会掺合京城啊夺嫡啊之类的破事。小穆也忙不迭解释,愚兄绝没有想把王贤弟拉来造反的意思,因为我是要干的是海盗;又把王狗子吓一跳。
二人说了半日,越描越黑。最后小穆干脆跌足:“算了,不解释了。对王贤弟没坏心便了。”
王狗子立时道:“这个我知道。”
“狗子兄好一个水晶心肝玻璃人!”薛蟠接着说,“你俩接下来要当一段时间同学,念两三个培训班、学些实在本事。彼此慢慢了解吧。”遂将二人右手拉倒一处,让他俩正儿八经握了个手。
法静和尚全程立在廊下光明正大偷听。见差不多了,便喊小穆进去帮他收拾香炉。
王狗子留下仔细询问营救邓贵人之事。最末他忽然问道:“穆兄姓穆。我们老姑太太……让我使的化名便姓穆,是她夫家的姓氏。”
“咦?合着你不迟钝啊。”薛蟠微笑道,“其实我们平素爱干的,就是各方拆台、让阴谋诡计使不出来,俗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邓姑娘、旺财兄都是东平王府想利用之人。”
“我略有几分明白了。”王狗子点点头。“皇孙……也猜出是哪家的。横竖他坐不上龙椅,就捣乱。”
薛蟠击掌:“差不多!”
王狗子笑道:“有趣!既如此,我告诉你们些事。”
薛蟠一下子发财了。王狗子虽说只是颗量身定制、用来钳制邓贵人的棋子,终究属东平王妃娘家子弟,知道的居然不少。可和尚记性平平,忙说你且等等、过两天张子非来你重新说给她听。
次日十三和张子非便回来了。
林黛玉到家没说几句话,林海和徽姨都看出她在扯谎。林海留下审女儿、徽姨把两个陪同的喊到里头问话。两个人只管顾左右而言他。
徽姨淡然道:“瞧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去闲逛的、是去做主的。”
十三望天:“那个……郡主,我真不敢说。反正大姑娘并非拍板之人,做的也是正经事。”
“既非拍板之人,她敲边鼓?”
“副手吧。”
张子非道:“金陵陶家的宅邸本是阿玉十一二岁主持设计的。”
徽姨看看他俩:“难不成她这趟掺合了香港扩港?”
那两位互视一眼,十三低声道:“比那个略大点儿。”
张子非也低声道:“大得多。”过了会子,“阿玉觉得香港的地盘太小了,闪展腾挪不开。”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