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既过,百事当兴。
朝廷派遣五百名精干御林军将士前往东瀛护卫江都亲王。领头的将军姓吕,看气势不像是只管五百人的。他早先得的命令里头含了监视之职、还命休要让江都亲王和四皇子走得太近。临行前命令忽然改了,让他俩一文一武好生配合。
昌文公主之次子范二爷为了在女儿跟前耍帅,预备上东瀛游览两年。司徒暄也早说要去的,原因变了好几次。最初是追求一位姑娘,后来是考察东瀛局势、替府里添些财路,最后变成游玩。因他母亲何侧妃身子不爽利、到城郊庄子静养,而端王世子是个仁孝之辈,旁人不由得疑心端王妃在修理他们娘儿俩。为了路上安全,小范和司徒暄都搭吕将军顺风船同走。
赵茵娘则带了一整支团队从上海港启程,助理齐殊去年已被张子非调往别处。
林黛玉想再去香港,她爹没答应。宫中一位孕妇二月中将生产。若非男胎,皇帝家登时得暗流四起。忠顺王府地位特殊,老林又是天子心腹。林黛玉只好老实呆着。
薛蟠却得外出一趟。觉醒了杀戮属性的贾蔷、沙场老兵何山子、外加十多年没开荤的贾家军,将高丽残兵霍霍殆尽。拿到报告时和尚真的吓了一大跳,瞬间知道为什么某些野生动物能短期被人类吃灭绝。原住民将不再成为问题,移民可以大规模迁入。他须赶去潮州府一处小渔村,请严七海老将军出山。
正收拾行李呢,忠顺王府来了个人,说王爷喊他。过去一瞧,忠顺王爷居然身穿蟒袍端坐正堂,旁边恭敬立着个没见过的中年管事。薛蟠上前见礼。
忠顺王爷道:“这位刘管事是东平王府的。”
薛蟠眨眨眼。“哦,刘管事您好。”
“往东瀛送移民这事儿,差不多是你们家在主持吧。”
“哪能叫主持啊。就是四皇子下手太狠,把那边的劳动力给灭得惨烈,修宅子踅摸不着工匠。最初还是他本尊给贫僧写信的呢。”
“嗯?这事儿你如何没告诉本王?”
“告诉了啊!收信当天就告诉的。您老还嫌贫僧烦。”并没有,是薛蟠现编的。
忠顺王爷想了想:“本王没印象。”
薛蟠嘴角抽了两下,满脸写着您老记得这种事才怪。刘管事露出几分头疼之色,随即敛去。
“也罢,不管他。”忠顺王爷随口吩咐,“东平王府要找两个移去东瀛的人。你帮着,挺着急的。”
薛蟠心里呵呵两声,腰背已拜了下去:“贫僧遵命!”刘管事看他脸上全是谄媚之色,霎时放心几分。
王爷自然不得闲关心具体细节,薛蟠和刘管事移步小厅。薛蟠道:“王爷的吩咐,贫僧自当竭心尽力。请问刘管事要找什么人。”
刘管事轻叹道:“论理说不该烦劳王爷。只是……”
薛蟠接口道:“有容易被误会的苦衷。”
“不错。”
“贫僧最怕惹事。能不告诉贫僧的,您可半点都别说。”
刘管事微笑:“师父是个剔透人物。”
他要找的果然是永嘉郡主母子,给出的也是明面信息:泉州籍寡妇顾氏及其子,丈夫姓曹。
薛蟠懵然。半晌才说:“曹顾氏,儿子姓孙。莫不是我们府尹大人的外室和私生子?这个……哎呀怎么跟你说呢。”
刘管事长叹:“我也不方便对师父明言。”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薛蟠双手捂了会子额头。“亏的您找到贫僧,找别人半点线索没有。可贫僧也不知人在何处。”
刘管事隐约猜出事情多半没戏。“师父请说。”
“这事儿真不能怪我!”
刘管事愈愁。多经典的甩锅开场白。
“那个顾氏吧,心太大。早几年曾派人暗害孙大太太,且手段狠厉、压根不打算留人性命。你说她一个寡妇、还是外室,安分点子养花草多好。”
刘管事嗐声:“不是她做的!是……是她堂兄背着她所为。”
薛蟠鄙夷:“这话您自己信么?”
刘管事连连跌足:“若哄骗师父,我立时便遭五雷轰顶!”
“阿弥陀佛,别啊!”薛蟠蹦离他远了点儿,“万一牵连到贫僧怎么办……嘿嘿嘿开个玩笑。那个,既然不是她,孙大太太又误会了,她就应该写封信解释一下嘛。”
刘管事无言以对。郡主天潢贵胄。纵然虎落阳平,岂能跟个官员太太解释?
“她跟来江南也就算了,还没住金陵。压根不打算在太太跟前立规矩的节奏。孙家大爷悄悄见了见。哇擦!岂止才貌双全啊,简直天上神仙。他母亲哪儿哪儿不是对手。额,贫僧是孙大爷的朋友。”薛蟠尬笑两声。刘管事瞥着他。“安排人手吓唬了几回她儿子。”
刘管事呆若木鸡。
“孙家也找过,没线索。说去东瀛也是有人看见她上了移民船。毕竟模样太惹眼,衣裳又贵,身边跟着的男女仆从个顶个气度不俗。但名字不对,推测是用了假名。”薛蟠做回忆状,“梁黄氏。大概是黄粱一梦的意思吧。”
刘管事一哆嗦,瞬间绝望。
“街边摆地摊的大婶说,看见过一个土了吧唧的男人到她们家送信,口音是湖北那边人氏、姓王。憨憨的,交了信就走,也不进屋喝水。之后几天顾家人来人往,再就忽然搬走了。”
“湖北,姓王。”
“是送信之人姓王,不是写信的姓王。”
沉思许久,刘管事问道:“依着师父看,十皇子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