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祝怜琢磨出味儿了,第二日便亲自去了趟浴房。
赵云菱的丫鬟有七八个,大排场自然得用人充起来。那丫鬟看到祝怜,神色慌乱一瞬,冷静下来后口气不善道:“祝姑娘,我家小姐现在在沐浴,您不能进去。”
祝怜双耳无恙,自然知道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在。她像是没听到似的,脚步不停,径直走了过去。
眼看着大门就要被打开,那丫鬟直接挡在了门前。
“祝姑娘,我家小姐在洗澡,自然是外人看不得的。祝姑娘若是想用,请一个时辰后再来。”
一个时辰后,怕是热水早都没有了。祝怜终于肯正眼看她,那淡淡的一瞥夹杂了一丝寒意。
“你不过是个下人,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那婢子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躲闪了一会儿,又捡起赵云菱教给她的说辞:“是奴婢口无遮拦,但是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受了伤,恐怕着凉拖延伤势,还望祝小姐体谅。”
一般来说,话说到这份上,宝珠这等脸皮薄的人都只能忍气吞声。小婢子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她游移不定地抬头看了眼祝怜,只见她突然笑了笑,像极了那些未经世事的深闺小姐。
京城的人大多讲究体面,以标榜自己与乡下的穷恶刁民不同,因此遇到这种事情,大部分人都爱惜羽毛,不再纠缠。
可是祝怜不一样。
她这种人,从小到大,向来没有忍气吞声过。别说是这小小的一个婢子,便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唐笑梅,她说打得,那也是打得。
下一秒,祝怜身后突然冲出几个丫鬟来,手中拿着白布塞到赵云菱的婢子口中,动作干脆利索。那婢子吓得呜呜大叫,被人抬着胳膊和脚,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动。
她看到祝怜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只能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回头转告你家小姐。”祝怜冷声说:“这浴房我不屑同她争抢,其余的东西同理。想要就尽管来,各凭本事。”
她活了两辈子,最不屑的便是同别人抢东西。因为她看中的,谁也抢不走。若是能抢走,那她也能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这个道理在男人身上也一样。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暂时假戏真做地讨宋昀欢心,但是要她为了男人费尽心思地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她做不到。
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折下傲骨,做只冲昏头脑的宠物。
那婢子被吓出了眼泪,她想求饶,想抓住祝怜的裙角哀求,可是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被人高高地抬起来,像倒剩饭一样扔在了赵云菱的门前。
那一天,祝怜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风寒的症状也舒缓了许多。
赵云菱虽然刁蛮任性,脑子却不好使。她前世被最亲密的好友伤害过,对付这种蠢货,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她没意料到,赵云菱虽然蠢,但已经吃过了任性妄为的苦头,多少吸取点教训。
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位赵姑娘早就没了先前的锋芒毕露。她一个弱女子在荒山野岭生生熬了一天一夜后,狠狠地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个上京,没有人在意她。相反,她还要面对很多毫不掩饰的恶意。
赵云菱命下人把婢子口中的布团扔掉,那个婢子已经被吓到号啕大哭,哆哆嗦嗦地将祝怜的话传达给她。
“她亲口说‘各凭本事’?”
“是。”小丫鬟低着头,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求小姐给、给奴婢做主……奴婢什么也没做,便被那祝姑娘如此羞辱,她这是指桑骂槐,何其恶毒!”
“你先起来吧。”
小丫鬟抹了抹眼泪,委屈巴巴地起身。
赵云菱清白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恨恨道:“既然各凭本事,那就莫要怪我,是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只光滑洁白的药瓶来,打开后,里面冒出一股白色的飘渺的烟。
这是庙里常备的金创药,可以缓解伤口疼痛,原材料是一种对止血有奇效的药草。
宋昀把药给她的时候特地嘱咐过,此药极易挥发,如果直接将烟雾吸到体内,一小口都能让人麻痹几秒,持续吸入则会导致昏迷。
这些量,大约能让人在半个多时辰内,毫无意识。
“把这瓶药塞到祝怜的枕头底下,然后。”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凶狠:“花钱打通几个小厮,晚上把她挪到那敲钟和尚的屋子里去。”
清光寺的敲钟和尚是一位被大火烧毁了容貌的男子。他是侏儒,本就饱受歧视,被那场大火夺去了正常容貌后,便跑到了清光寺,谋了个敲钟的差事。
那婢子闻言一愣,想起那和尚的容貌,一股反胃感顿时涌上喉咙。
眼前的小姐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哆哆嗦嗦地接下药瓶,颤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