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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东侧,老师办公室。
“咚咚”。
有人叩门。
离门口最近的数学老师何放抬头,看到是时浅,惊讶:“是时浅啊,来问问题?”
时浅点头,从未有过的好学生式乖巧,朝里看去。
何放赞许地放下教案,招呼她进门:“我这教了你两年,还是头一次见你主动来办公室,哪道题不会?”
时浅扬扬手里的物理习题:“高三了嘛,总得认真点,您忙,我找许学长。”
“物理?你不是文科吗?”
时浅面不改色地撒谎:“嗯,我会考没过。”
何放不疑有他,给时浅指指许成蹊的临时工位:“小许很受学生欢迎嘛,这两天来找他问问题的比找老李的都多,不错,高三了就该有高三生的样子,你们趁这段时间都跟着小许多学点,他上高中时门门都优秀,语数外文科理科没一样拖后腿,总结的不少学习方法都对你们大有帮助。”
时浅眼眸微眯,只听到了前半句。
竞争对手这么多?艹。
“嗯,我一定跟着许学长好好学。”时浅加重语气,走到许成蹊的位置坐下,细细打量着面前不足半桌大的整洁空间。
因为理科火箭班的物理老师李默最近身体不舒服,学校请了许成蹊当助教,在李老师的工位旁给他临时开辟了一个单独空间,桌上几乎没什么私人物品,除了书就是一个笔筒,一个印有江大logo的水杯。
时浅看到水杯里泡着的茶包,心思微动。
片刻,何放诧异地看着时浅一阵风地出门,喊她:“你这丫头又干什么去?学习就三分钟热度哪儿行,小许去取教材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也马上就回来。”夏风吹来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张扬而青春,“何老师,要是学长比我先回来,您让他等我一会儿。”
许成蹊回到办公室时,就看到桌上放着一本物理题册,干干净净地不带折痕,上面夹着一支小黄鸭的笔帽。
他拿到一边,开电脑写教案,何放上完厕所回来,随口道:“刚有个学生说要找你问问题,来了吗?”
许成蹊摇摇头。
“这孩子,刚还夸她有进步。”
听到何放言语里的失望,许成蹊记起被他遗忘的习题册:“但书还在这里,估计一会儿就会再过来。”
何放走过去,翻开扉页,认出时浅的名儿,脸色稍霁:“行,那人过来了你多点耐心,这孩子底子差,难得知道好好学习,咱们不能放弃一个想上进的好孩子。”
许成蹊点头。
下一秒,表情微滞。
白瘦高的少女一阵风地进来,短裙随着惯性轻轻摇曳,两条腿纤长,额发凌乱地黏着薄汗,贴在脸上,一双深且清亮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呼吸微喘。
她俏皮地一歪头,露出小梨涡:“何老师,您真好,就冲您这句话,我一定认真找许学长求教,争取下次月考进步两名。”
许成蹊:“......”
何放对时浅不抛弃不放弃的上进态度非常满意:“时浅啊,你现在是班里的倒数第一,进步两名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这样吧,进步五名。”
时浅面露难色:“何老师,您也知道我底子不好,进步两名就很不容易了,而且倒四倒五也不是吃素的呀,不过,如果许学长可以教我一些其他科的学习方法,进步五名我还是有把握的。”
许成蹊沉着脸就要拒绝,何放拍拍他:“小许啊,虽说你这段时间是兼职,但学生们都是真心实意把你当老师看的,这样,你多费点心,也不要局限于只教李老师的学生,我们要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他们找你问问题,你就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尽量解答。”
许成蹊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被兼任年级组长的何放委派了新任务,少女从何放身后露出头,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小脸无辜认真:“学长,我不会耽误你工作。”
事已至此,许成蹊只好接受自己工具人的命运。
“哪道题不会?”
时浅在他旁边坐下,翻开第一页:“都不会。”
许成蹊轻蹙眉:“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文科生,不需要考物理。”
“学长,原来你知道我是文科呀,你是不是偷偷关注了我?”余光瞥见何放走远,时浅身子微倾,刻意压低的嗓音轻轻钻入许成蹊耳畔,软若羽毛。
“呲啦——”
椅子骤然擦地,被猛然起身的许成蹊带出刺耳响声,看到他眼底警告,时浅乖乖地坐直身子,见好就收,“我物理会考没过。”
解释后,这场被迫开始的小灶才算正式步入正轨。
办公室里时不时有老师进出,惊讶于时浅的勤奋后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下班,恰逢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校园喧嚣,饿坏了的学生们你追我赶地奔向食堂,时浅把本该吃饭的时间浪费在这里,听许成蹊给她讲自己永远不会再用到的物理知识。
暮色四合。
黄昏的光从窗外涌进,办公室敞开着门,玫瑰色的风穿廊而过,掀得桌上的纸张微微作响,时浅单手支颐,认真听讲,一眨不眨的眼睛在心底偷偷镌刻着他的五官。
她清楚听到自己心底种子落地的声音,那是贫瘠十七年的感情荒原第一次迸发生机绽开的裂缝,她真的好喜欢许成蹊呀,喜欢到愿意为了他尝试自己最讨厌的学习,喜欢到一向三分钟热度的她所有准则在他这失了效。
可彼时的时浅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场一见钟情却求而不得的爱恋,以后足足折磨了她六年。
这个黄昏隐秘的时刻,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俩人。
无人打扰。
像是清醒又虚幻的平行世界。
最后一道题结束,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许成蹊打开已经凉透的水杯喝水,放下来时,面前伸过来一只白皙的小手。
“学长,冰淇淋不治喉咙痛,但糖可以。”少女微微笑着看他,一双顾盼生辉的眼动人,柔若无骨的掌心上是一盒润喉糖,“而且比你泡的茶包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