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穗和赵柔一听,久违地一言不发。
见状,林曼扔了块石子到她们的腿上,两人一气恼,先后开口却同时问?:“林曼你干什么?!”
说完,两人不耐地各看对?方一眼,又转回来头。
林曼托着腮,点头称道:“呐,这不就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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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之后,三人终于?回到了正轨。
《飞天》这支舞难就难在三人的速率必须是一样的,连长?绸的角度也要?相同,这样才能保证三人在齐舞的时候看起来是美观而?整齐划一的。
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领导视察那天,三人还提前彩排了一会。
磅礴大气的音乐一响,长?绸横出,精致娇俏的西域美人缓缓从远方踱步而?来,金煌色绸缎绕过十里八方,晕起一圈又一圈的古城涟漪。
旧人,古物,天堂,人间,皆囹圄其中,无人识破西域的奥秘。美人在大漠上起舞,鼓声?雷霆,如千军万马于?古城飞梭而?过,她们在城池上欢舞,令人叹为观止,趣事旧闻随着足迹越走越远。
领导很满意?这次的彩排,闹了这么久的三个人终于?松了口气。
距离国庆联欢晚会只剩下不到15天的时间了。
这次的晚会举办地点就在惠城,离文工团很近,这让她们免去了跟别人一起合宿的麻烦。
听说晚会请来了许多嘉宾,有地市比较出名?的,有隔壁省名?列前茅的,也有一些阖家欢的戏码。总之,国庆国庆,这等?大事岂能不弄出点好看的花样?
文工团也出了五个节目,其中之一就是《飞天》,还有一个是红色娘子军,林曼在里面?饰演的B角。
在这两者之中,因?为有上次的露脸,领导更是跟上面?表明了对?这次舞蹈《飞天》的重?视,林曼和杜文穗赵柔更是马虎不得?,一刻也不能分心。
当然?,为以防意?外?,上级也会找一些B角来学习她们的部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赵柔就是那个出了岔子的人。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源到离演出还有十天的那个晚上。
林曼加练了一会的舞,杜文穗也在边上跟着一起。这些天来,杜文穗虽然?还是瞧不起林曼,但已经对?她有改观,有时候会尊重?林曼讲的话。
这让林曼很满意?。
赵柔则在外?面?跟她的二流弟子兜着风,是每日必做的事情。
林曼和杜文穗正准备回寝室洗漱休息,就听到外?边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林曼还没意?识到是什么,面?门就已经撞上一个人。
是赵柔。
赵柔红肿着一双眼,衣衫有点乱,头发更是不知在哪里滚了个大圈,没梳整就跑出来了。她脸上尽是泪痕,捂着自己的扣子,眼里还有些未褪去的恐慌和后悔。
赵柔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搂住林曼,向来柔媚的小嗓也变了样,急促而?尖利:“林……林曼!!!”
尽管赵柔什么也没说,但林曼一看就猜出了端倪。
林曼也跟着慌了:“你……”
赵柔痛心疾首,老老实实答道:“我是自愿的。”眼下排练厅就杜文穗和林曼两人,而?且依女生的心思,一瞧就知道了,她也不打算隐瞒了。
自愿的?
林曼偷偷松了口气,指着她凌乱的发,“那你这……”
赵柔泪光闪烁:“我和他……被他父母发现了!”她小声?地呜咽着。
原本?就是两人兴致大发才会做这档子事,如今被男方的父母发现了,她更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传出去她以后还有什么好名?声??!
和赵柔不对?付的杜文穗也难得?问?道:“你就这样跑回来了?后续呢?”
赵柔吸着鼻子,难为情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明天她父母肯定要?找上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怎么办啊!!急死我了都!”她说到一半,哭腔又起来了。
杜文穗:“自食其果。”
赵柔还有力气站起来,“你说什么话呢杜文穗,我现在这样你可得?劲了是不是?”
杜文穗:“我可没有这么说。”
赵柔还想辩驳。
林曼一锤定音:“别吵了。”
赵柔欲言又止。
林曼看向赵柔:“你自己惹的祸,我们也只是听你这么一说,真正的解决办法,还要?看你。我和杜文穗不会告诉旁人的,你放心。但明天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
“可能需要?你父母出面?了。”
听到这话,赵柔的哭腔也歇了。这事两个女孩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林曼也只能当一个倾诉者。
果不其然?,第二天,男方的父母立马就找上门来了。
所幸的是,对?方也算是大户人家,没有在文工团吵吵闹闹,只是见不惯这个坏媳妇,坏胚子,私底下更是不知道数落了赵柔多少回。赵柔都一一挨了。
赵柔的家世比不得?男方,但眼下发生了这档子事,任谁能说得?清楚?
第三天,赵柔的父母就来了,直接领了赵柔回去,称要?立马和男方结婚,早点回去在家当个好媳妇,别天天在外?面?鬼混。
文工团的领导原本?是不同意?的,因?为国庆联欢晚会还有赵柔的戏份,但耐不住老一辈磨,三天两头就上大院吵闹,他们也只好同意?了。
赵柔此后便杳无音信。
距离国庆联欢晚会就只剩下七天时间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领导们,教员们都急得?很,已经能预料到晚会那天要?挨批了。林曼和杜文穗也只能干等?着。
最后,A角的最后选定成员为周婕。
她是在林曼之前,唯一的一分队A角,刚好这段时间回来,又恰好练了《飞天》这支舞。
周婕客气地笑着,朝杜文穗和林曼伸出手:“你们好。”
林曼:“你好。”
原本?和赵柔磨好的默契,一下子被打破了,两人要?重?新适应周婕的风格。好在的是,周婕比起杜文穗和林曼更加刻苦,是晚上宁愿不睡觉都要?在楼道上练习的程度。
林曼只能为之感慨,自己也更加发奋图强。
之前田小云提过周婕的舞跳的好,这是真的。作为一分队唯一的A角,周婕没有章桃桃和夏雅水平那么次,反而?在林曼心中,是比赵柔更加厉害的角色。
周婕的舞蹈风格随了性子,是多愁且忧郁的,可如果让她表演不同的曲风,她也能给你跳出个花来。但最拿手的还是具有极强本?人特色的舞。
三人便这样重?新磨合了一阵子,日夜加练,总算让她们排出了很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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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到了祖国的华诞那天。
爆竹声?声?响,举国上下都挂满了国旗和红灯笼,喜庆洋洋。因?为节日特殊,街上的小贩还挺别多,热闹异常。红楼上,弄堂里,西道边,全都洋溢着喜气,是个张灯结彩之日。
按照以往,林曼肯定要?和田小云出去下一次馆子,但今天日子非常,不仅不能吃饭,还要?在排练厅一遍一遍地练着。
三人都换上了演出服,在后台细心准备着。
B角的演员们跟在幕后歇着,随时等?待报幕员报幕。
今天的重?头戏在林曼,周婕和杜文穗三人身?上。她们自然?不能松懈。
田小云见气氛无聊,屁颠屁颠地跑上前给林曼解说。
舞台上正表演的是《桃引》群舞,是由来自北城的文工团所出,内容是桃花仙的点滴日常,整体素雅而?不失活泼,神情灵动而?不失调皮,很吸睛。
田小云指着最左边的一个女生,嚷嚷道:“林曼林曼!看到没!!她就是邓灵雨,去年舞技交流大会赢了杜文穗的那个第一名?!!!”
杜文穗一听,立即递了她一个眼刀。
见状,田小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林曼随着她的手势去看。那是一个很锐利,很耀眼的女生,肌肤雪白,身?姿绰约,往舞台上一站,瞬间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她很强,也很锐利,锐利到无法容纳其他人的存在。
林曼有见过这样的舞蹈演员,不是说不好,而?是在一个群舞里面?,会有一种不合时宜的突兀。
怪不得?杜文穗比不过她。
个人风格过于?强烈,不会收敛自己的气息,无法随大流而?舞。
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但要?看个人能不能把握得?住。
林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突然?在盘算自己在文工团走的每一步。
如果成为总领舞是任务,那么打败杜文穗是最终目标。但这个目标的路上,舞技大会也是缺一不可的元素。
她得?加把劲练了。
《桃引》一舞之后,再过了几个节目,就到了《飞天》了。
当报幕员说出节目名?的那一瞬,林曼心里既轻松,又莫名?地紧张起来。
三大A角在幕后排排站着,严阵以待。
轻重?不一的远古呢喃响起,有人在召唤,召唤后人来抵达西域纷纷揭晓奥秘。
伴奏调子一转,气氛愈发沉重?。
一只精巧的足从幕后缓缓钻出,古老的面?纱终被揭开,纤手随着长?绸的挥动,慢慢地从帘后伸出,金煌色的烟罗纱在聚光灯下越发神秘,林曼披着面?纱,曼妙地点着舞步东渡而?来。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美人鱼贯而?入。
长?达五米的绸缎跨过千山万水,在城池之下,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飞舞,留下一点又一点点足迹。
后人开始发现敦煌的奥秘,轻扬的曲调声?起,三人扭着细腰,在浪漫的大漠上飞腾,在无垠的天际上倾诉说着自己的所求。
古城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磅礴恢宏的音乐在告诉她们,再往前,再往前,就能发现西域的奥秘。
于?是她们在飞沙中起舞,长?绸迅速击打着锣鼓,林曼在空中跃步,她欲飞天,节奏越发急促沉重?。
“咚”的第一声?。
林曼曲着小足,杜文穗和周婕各自施展四肢,西域的美人幽幽地开始她们的冒险。
“咚”的第二声?。
三人的纤手千变万化,如下凡渡劫的谪仙,在云雾之中,在万千浪沙中挖掘那一块块的时间碎片。
“咚”的第三声?。
伴奏急转直下,时而?悠扬,时而?发出呜咽的低语,美人们在古城庆祝着得?来的短暂欢愉。数十名?B角们替她们颂着曲,伴着舞,整片戈壁都是她们留下的旧闻趣事。
陡地,伴舞们惊然?离场。
万里八方,再无后人追寻古城的遗迹。
美人们闻声?而?藏,她们在莫高窟里试图再去一探究竟。
古物,旧人,天堂,人间,皆囹圄其中。
三条缎带自上方飘落,停在半空。
美人们跃步一跳,及时接住长?绸。小腿勾着缎带,玉手系着长?绸,十几尺的金煌绸带在空中飞转,她们是敦煌里的魂,是西域死后不能安宁的生灵。
翩跹起舞,长?绸迷眼,一曲流水戛然?而?止,她们最终定格在最后一瞬。
生者已逝,神魂凋零。
她们在大漠的空中陨落。
一道远古的呢喃再次响起,似在哀婉,似在叹息。
渡入敦煌,我欲飞天,天.行合一,人海两相芒,生魂各死离————《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