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已经有好几拨人来灵云峰造访了。
容彦刚开始还算有耐心地都接待了,强调了多次萧羽然是他的弟子、让他们不要多管别人家事以后,那些正道仍旧还是锲而不舍地来骚扰。容彦最后不胜其烦,直接将峰顶的结界扩大至脚下,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就连一直苦口婆心但容彦好歹不会拒绝造访的空衍宗宗主,也再没有这个礼遇了。
但容彦护着堕入魔道的徒弟这个消息还是以长了翅膀的速度在修真界传开了。
先有蓬莱岛岛主堕魔这件事震惊整个修真界在前,其他门派对容彦仙尊的态度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除去一开始对强者的敬畏,背后还有深深的忌惮。
谁知道,容彦护着萧羽然是不是一个预兆?
百年前那种腥风血雨的日子他们再也不想回去了。
他们几乎是成批涌至空衍宗附近,对这个宗门的所有动向都虎视眈眈。
眼见师尊的名誉日益受损,萧羽然心中难免焦急愧疚。
他想离开灵云峰祸水东引,绯衣却不准他走,用真相吊着他。
直到他说——
“时候到了,去探寻你想要的答案吧。”
......
“师兄,我要离开灵云峰了。”
萧羽然单膝跪地,说了一长串感激的话语,无非就是感激教导和养育之恩。
裴云卿正在擦拭他的倦雪剑,心不在焉地听着,在萧羽然感激完就戛然而止的时候懒懒掀起眼皮,定定看了他一眼,确定萧羽然没话说了才开口,“为什么要离开?”
他脸上表情漠然,仿佛什么都无法惊扰他的情绪,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师尊会护着你。”
“可我不想拖累你们——”萧羽然急急解释,“师尊再继续护着我,怕是会激怒其他门派,最后可能还会落个与正道为敌的坏名声。”
“你出了凌云峰,师尊肯定会去找你。”裴云卿垂下眼,他眼睑的弧度柔和,半阖眼眸的时候平白多了些温柔,“到时候更不好收场,不是吗?”
“师兄的意思是,让我一直呆在凌云峰上?”萧羽然的神色似喜似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定格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裴云卿似笑非笑地撩起眼皮,“我有这么说吗?”
出鞘的倦雪剑锋被擦拭得透亮,映照出青年凝聚了冰凉冷意的眉眼。
“......师兄原来是想让我去死吗?”
裴云卿扯出一抹笑,漆黑的眼瞳无悲无喜,仿佛没有任何感情,“有何不可呢?”
他挑起倦雪,跃然划出一道清亮的弧线,剑尖对准了萧羽然,剑光森然明亮,照过角落里的黑影。
裴云卿目光冷然得不近人情,毫不犹豫就对着萧羽然的胸膛刺了下去。
然后是剑锋刺破布帛深入皮肉的声音。
他下手很快,一脸悲怆的萧羽然没来得及躲,吓得声音都变了,“停停停,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做什么?”是绯衣的声线。
裴云卿在绯衣表明身份后并没有如绯衣所想般立即停手,“绯衣,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他状似不经意地瞥过一眼角落,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让萧羽然死心,赶他走啊!”裴云卿的剑反而刺得更深了一点,引得化作本体的绯衣闷哼一声。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有私心,”绯衣连忙求饶,挤出一个似真似假的笑,“天地间只有我这么一个魔,未免太孤单了点,我就是想让他历练一番,在魔道上走得更远一些。”
他努了努嘴,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魔族前辈,十分嫌弃道,“他现在哪里有个魔的样子?”
萧羽然算个什么魔?手上没沾惹一点血腥,心也是软的。
就算离开灵云峰被各大门派追杀,恐怕也只会选择懦弱地东藏西躲。
他心尖上那滴血还是鲜红的,干干净净地存放着他的师兄和师尊,给了他希望。
只有破灭掉这点希望,他才能真真正正地成为一个魔。
似是接受了他的回答,裴云卿不再追究地抽出倦雪,又开始反反复复地擦拭剑上的血污。
绯衣捂着胸口一脸狐疑,青年剑修的反应未免太平淡了,连抽剑刺他时都没有一丝剑意,剑随意动,剑修根本不是真的想杀萧羽然,甚至早就看出来萧羽然是他假扮的,可青年剑修为何这么配合他呢?
他有些搞不懂裴云卿在想什么了。
他是魔,如果有人威胁到他的利益,他必定斩草除根,不留一点情面。
——他以为裴云卿也会这样。
他的眼角余光瞥过去,青年剑修神色冰冷,衬着那一身白衣,竟莫名生出几分恍然若神的庄凝来。
真是虚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