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冠城道:“前几日程大人给我回信了,你要不要看?”
程轻卿瞬间抬头双眸一亮,“要。”
孟冠城拿出一封素白信笺,程轻卿接过,手有些发抖,慢慢揭开取出信纸。
展开一看,落目是熟悉的程世文的字迹,遒劲的笔迹下字字句句透着悲凉。
臣叩恩陛下竭力救护小女,若有相见之日,臣当牛马相报,只求小女再能叫臣一声爹爹。叩谢,叩谢,叩谢陛下!
程轻卿看得不觉心尖发颤,泪眼模糊,子女所行所为,受到最深伤害的永远是无辜的至亲的人。
孟冠城抬手轻轻擦拭她的泪珠,“现在卿卿可以写信回家了。”
“嗯!”程轻卿点点头。回房执笔,素手还如骨,手腕用不上力,写起来歪歪扭扭。
程轻卿怕家中人看到觉得她病得很重,笔都拿不稳,遂打了几遍草稿,再慢慢抄上去。
一封信写完交给孟冠城,又累得陷入沉睡。
幸而渐渐入冬,孟冠城说今年的冬日不会有战事,沈芷遥被四王子带走,斯罗国军队遭到重创,国内又有王储之争,无暇再来骚扰他们。
孟冠城每日除了操练士兵,便是陪着程轻卿,用心慢慢调养她的身子,骨架子也终于长出了些肉,皮肤恢复白皙,黑发长到耳际。
程轻卿一剪刀把黄发剪掉,每日睡眠的时间变少,她闲得无聊便到神医处,起初是为了治孟冠城的各种新伤旧伤,后来倒跟着神医学起艺来。
神医刚开始实是看不惯这做事慢慢吞吞的小姑娘,奈何她嘴甜得倒仍他有几分骂不出口,而后不知怎么就开始教她医术,大约是年纪大了,需要个乖巧的孩子陪着。
转眼隆冬将尽,孟冠城在程轻卿每日的盯梢下喝药调养,再加心境不再压抑,新伤旧病日渐痊愈。
程轻卿的黑发长到肩头,又变成了活泼泼的小姑娘。
这日程轻卿挽着篮子到镇上集市买菜,早有市口的卖鱼的大叔瞧见她,捞了两条大红鲤鱼,二话不说地放进程轻卿的篮子里。
程轻卿连忙取出银子,那大叔推拒:“小民的一番心意,有幸奉给陛下,姑娘千万不要给钱。”
正说着,卖猪肉的蔡大叔,卖蔬菜的林大姨等商贩一见程轻卿来了,抢战似的把自家摊子里的上佳食菜,一股脑地塞给程轻卿。
程轻卿被挤得站立不稳,篮子早放满还不断往她怀里塞。
“娘娘,今日圣上怎么没来?”
“嘿!你别挤到娘娘!”
“娘娘,我家肥鹅养得好,您带回去给圣上。”
……
“好好好,谢谢大家。”程轻卿抱得满怀鸡鸭鹅肉,挤吧挤吧逃出集市。
原先跟孟冠城来集市是这样的状况,她今日特意自己来逛一趟。没想到孟冠城魅力这么大,人没来百姓们都这么热情。
程轻卿回到厨房放下一堆送给孟冠城的东西,浑身鸡毛鸭毛,只好回帐营里收拾收拾。
孟冠城坐在桌案前执笔批阅奏折,抬头看到程轻卿出门前明明干净整洁,去玩了一趟弄得个花脸乱发。
笑道:“又跟谁呕气打架了?”
程轻卿哼声打开衣柜拣出几件衣服,往浴房走,“孟家的!”
孟冠城含笑摇摇头,她性子变回来了,爱玩爱跑,仿佛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孟冠城的心本该放下来了,但她每次受到惊吓时仍会沉睡几日之久,他让人从京都把从记录□□的所有书籍送来,翻阅数遍,仍没有找能稳定她灵魂的方法。
程轻卿洗了一趟澡出来,见孟冠城仍在批阅奏折,坐过去瞧着。
孟冠城停笔,双手放到她脑袋上裹着的头巾,轻柔而有力地擦拭,道:“昨日不是刚洗吗?总洗该头疼了。”
程轻卿唉了声,“你都不知道你的粉丝有多疯狂。”
说着,绘声绘色地把各位大叔大娘如何热情狂塞给她活的鸡鸭鱼肉,把她扑棱得头晕眼花。
孟冠城含笑听着,程轻卿知道自己的来历彻底暴露后就不掩盖自己的奇言怪语,说甚么他是个好皇帝,孟国的百姓都是他“粉丝”。
“粉丝”就是喜爱他,追随他的人。
孟冠城看着她慢慢长出的肉颊,浅浅梨涡又闪现,好像一切都回去了最美好的时候,问道:“你也是我的粉丝吗?”
程轻卿不答,伸手翻翻桌上的奏折,转移话题。
孟冠城心下黯然,清楚伤害的事情做下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开春我可以回去了吗?”
孟冠城擦拭青丝的手一顿,“可以。”
程轻卿放好奏折,“以后你注意身体,不要这么拼命,就算你把这些事给八殿下决定,那也差不到哪里去不是吗?”
孟冠城御驾亲征,令八皇子监国,八皇子其实能力也不弱,只不过在他六哥面前却是萤虫与皓月的区别。
孟冠城也不担心八皇子会耍手段,聪明人都知道他如今的位子是谁都无法撼动的。只不过他总想把事情做到最好,亲自处理各种政务,早日让孟国国富民安。
此时孟冠城听到程轻卿说着以后,两人不再有交集的以后,低首闷闷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