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坑了。
李重襄被卢爻像拎鸡崽一样提溜着踏进洛王府,脸都快丢尽了。
也不知卢爻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身负轻功,带人回西厢只是几个起落的事,却偏偏要穿厅过堂,沿着王府正中仆婢往来最多的地方走,还时不时停下来叮嘱这个一声,吩咐那个一句,磨蹭一下就是大半天的功夫。
到最后,不仅是王府内院,就连王府外院负责套马的小奴都能在管事的默许下混进院中,隔着长长的游廊、空旷的园圃,远远地瞻仰一番传说中六皇子“威武霸气的英姿”。
只消一眼,英雄梦碎,只剩狗熊。
前方游廊的盈月窗上冒出几个黑点,李重襄人虽小,目力却是极好,他一眼看清来者,扯着嗓子就冲那边大吼了一句。
“看什么看?再看我让哥哥卖了你们!”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凶恶一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是头朝下被卢爻拎着,血流都向面上涌,此时他的脸色红得像偷抹了女儿家的胭脂,就连耳朵都是红的,威慑力实在有限。
几个小僮窃笑着跑了,躲在更远处的柳树后头叽叽喳喳,李重襄努力伸长了耳朵,也无法探知他们又在如何嘲笑于他。
“六殿下,你就是把他们卖到天牢中去,也不会令你眼下的处境更好一些。”头顶卢爻忽道。
卢爻只用了一只右手,就令李重襄从头到脚都动弹不得,此时出声,也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李重襄头转不动,只能拼命伸长了脖子斜眼剜他,宛如斗鸡。
“你放开我!我回宫就告诉父皇,让他把你下天牢!五马……裹尸?凌凌……凌晨处死!”他搜肠刮肚地回忆曾经听说过的十大酷刑,只是脑子空空,一时间能想起来的只有两个。
“唉……”
然后他就听到卢爻莫名叹了口气,左手疾点,直接把他的哑穴也封上了。
王府下人昨夜就得了洛王吩咐,今日说什么也不能靠近西厢,靠近李重襄。故即使眼下六皇子的处境再怎么可怜可笑,他们也只能目送着他被卢爻一路挟持,行过重重山水廊桥,踏进屏风院中。
卫风今日早早就来了,他昨天在南市逛了大半个时辰,始终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小玩意带给容谢,思来想去便只能让白眉亲自出马,以鸟身模仿人语,想要以此逗容谢一笑。
卢爻推门进来时卫风正吹着叶笛指挥椋鸟念容谢的名字,听见门响,紫衣青年偏头看了一眼,在看清卢爻手上拎着的陌生男孩时惊讶地“咦”了一声,丢下手中柳叶蹭过来。
他盯着李重襄明明怒发冲冠却冷静缄默的样子上下一打量,好奇道:“这是洛王的兄弟?师兄你带他来作甚?”
“昨日新收的记名徒弟,宫中六殿下,且教着。”
卢爻随手把李重襄掷到屋内空着的软榻上,揉了揉额角,没听到喊疼,这才想起自己还未解开李重洛的哑穴,跟上一道指风。
“啊啊啊救命啊来人啊有人要害皇子了——”穴道刚解,李重襄就大声嚎叫起来,他蜷着手脚在榻上滚来滚去,就差撒泼。
椋鸟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异响惊到,翎毛一竖飞到空中就要啄人。卫风眼疾手快地制止了椋鸟的意图,他看看卢爻,又看看李重襄,收掌并指,隔空再次把李重襄的哑穴封住。
“太吵了。”他心有戚戚地向卢爻解释道。
“嗯,别解了。”卢爻点头,对卫风的选择予以肯定。
他转过头,容谢的目光还落在椋鸟身上,察觉到师父的注意,也只是默默收回视线,拾起毛笔继续练他的大字,一切与他无关。
好强的定性。
卢爻心中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句。
这时候卫风突然意识到他先前说了什么,嘴巴张得大到能塞下鸡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