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没抬眼看陈琉儿,闻了闻药碗,神色冷漠地道:“你抓的药?”她记得陈琉儿不识药。
那药是胡乱弄的些草药放一起煎,只要看着像药做摆设就行。乱喝药可是会要人命,她这点分寸还是有,不会真把药给人喝。不过听沈清嘉似乎含着冰渣子的嗓音,陈琉儿还是有些犯怵。
陈琉儿怕被怪罪,赶紧起身拉着沈清嘉来到床边,将凳子搬到她面前,转移话题道:“先别管那么多,陆大夫快些替他把脉吧,有些奇奇怪怪。”
秦长陌见到沈清嘉的那一刻,眼睛登时一亮,炯炯发光地看着她,仿佛能给予无尽的信任与依赖,就好像天地间只有她能够接近他。
沈清嘉知道秦长陌是何种人,所以要冷静面对还是需要些魄力,做不到如陈琉儿这般胆大无畏,只是在感受到灼灼目光后,秀气的眉头皱了皱。
故作淡然的目光望向床上男人,对上他如银月耀眼的眸光微微愣住。
她嫁给秦长陌时他十八岁,年少夫妻往后七年才重逢。
那时她二十二,秦长陌二十五。
即便他们见面次数寥寥,但她对他可以算得上了若指掌。因为秦长陌的经历素来是大周子民口中津津乐道传颂之事,某些事总不经过她允许悄悄爬入她耳朵,钻进她心间。
秦长陌定远侯秦老将军独子,刚会走路就开始习武功,学东西总比旁人快,练武读书极为刻苦。
八岁跟随父亲入军营,十一岁上战场,在沙场作战方面很有天赋,少年人意气风发又傲气不服输,立下不少功劳。
从小在军营摸爬滚打,凡跟行军打仗有关他皆不放过一心扑在上头,长到十三岁已然能独当一面。纵然他年纪轻轻,但放眼天下少有人与他争锋。
十五岁时,秦老将军骤然离世,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极为内敛,手段亦是越发狠厉,朝堂之上被弹劾无数次,他从来不予理会只听圣言,不论高位上坐的人是谁都极宠溺他,能给的最好待遇都给了秦长陌。
像秦少陌那种位高权重,媲及人臣的人很少将真实情绪外露,更加别说见到她后这么明显又毫无掩饰的……
开心?
她眼底划过疑惑,容貌还是记忆中的容貌,但沈清嘉开始怀疑眼前人还是否是秦少陌了。
“陆大夫,你怎么还不把脉啊。”陈琉儿站在在沈清嘉身后等了好一会儿了,迟迟不见沈清嘉有动作,还见二人互相看起对方来,顿时把不乐意全写在脸上。
“嗯。”沈清嘉淡淡地应了声,将视线从秦长陌脸上移到他手腕处,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装作二人从不相识,尽量用温和的嗓音说话,“把手给我。”
秦长陌目不转睛地沈清嘉看,专注而又认真,压根没听沈清嘉说话。
陈琉儿自知容貌比不上沈清嘉,怕秦长陌对她上心,正愁没让她知难而退的机会,看到秦长陌没反应,急切地跳出来,“陆大夫,他应该是还没习惯,让我劝劝他吧。”
眼看着她又要碰到自己,秦长陌张了张嘴想发声,却是吐不出半个词,他无助地望向沈清嘉,似乎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状况。
沈清嘉心中疑窦丛生。
虽然想看秦长陌出丑,但也怕陈琉儿得罪人家,遭秦长陌记恨,还是挡住她要拉秦长陌的手,侧头问道:“他开口说过话吗?”
“啊?”陈琉儿没料到沈清嘉会阻拦,越发觉得她想跟她抢人,瞪大眼眸望向沈清嘉,“没说话又怎样。”那也改变不了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她的事实。
“他从醒来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你奇不奇怪?”沈清嘉见秦长陌不伸手,自己抓过他的手替他把脉,她自认医术尚可,先前替他医治的时候可没看出他会失声,要真把人救活人却成了哑巴,简直有辱她医术有辱医门。
沈清嘉目光疑惑,打量了眼秦长陌,“没问题啊。”脉象虚弱是因为人刚醒,她并未发现他有失语的伤情。沈清嘉自见到秦长陌开始,便以最大恶意揣测他,总觉得他做任何反应都另有所图,包括一直看着她。
他们不过成亲揭开盖头后的匆匆一瞥,秦长陌肯定早忘记她了,可他现在还这么看她,着实奇怪。
秦长陌视线就没从沈清嘉身上离开过,见她嫩唇翕张吐出几字,勉强能明白她的意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磕磕碰碰地开口道:“我、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