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动作轻盈地走进了书房,威武大将军和威猛大将军正在厮杀,她可不愿闹出声响,影响了两位大将军的发挥,以致让公主生气。
弯腰伏在坐着的花荼蘼耳边,珍珠小声的对她说:
“公主,皇后娘娘身边的绿竹来求见您,说是想请您过去皇后宫中。”
花荼蘼正专心致志地,拿着一根细长的牛筋草,时不时地往蟋蟀罐里逗弄两下。
听到珍珠的话,她拿过一边的盖子,将蟋蟀罐盖好。
“威武大将军和威猛大将军,今天打平了……
珍珠,去给我好好地给它们俩按摩喂食,等我回来再战。”
珍珠乖巧地捧着蟋蟀罐点头应“是”。
花荼蘼也不打算重新梳妆打扮,就着这一身简单的衣裳便往外去,脚刚跨出门,她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就近抓了个小丫头,问:
“之前守门的小乐子去哪儿了?”
小丫头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三等丫鬟,平日里做的也就是扫扫灰尘、扫扫叶子的,从进入公主殿中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跟花荼蘼讲话。
她唯唯诺诺地,只知道先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赶紧回想小乐子究竟是谁?
不怪她记不清人,实在是公主殿中的小太监常换常新,她实在是有些来不及替换了。
走在后面的珍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小丫头一眼,就是这些不机灵的丫鬟太多,主子才常常生气的。
“回公主的话,小乐子昨天夜里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今早内务府又送来了一个新的小太监。”
花荼蘼昨天就吩咐过,让珍珠对殿里的丫鬟太监们多多注意,所以对这些情况,珍珠是一清二楚的。
花荼蘼点了点头,随手从头上扯下一个珠钗,扔到珍珠怀里:“做得不错。”
珍珠低头便看见这昨天刚被皇上赏过来的首饰,心里大为感动欣喜花荼蘼的大方,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向花荼蘼谢恩。
身为一个合格的贴身丫鬟,一定不能让主子觉得她太过小家子气,这样主子以后才能继续这样无所顾忌地赏赐她。
花荼蘼点了点头,也没怎么关心珍珠她得了赏赐,现在又是个什么表情。
自然也更没兴趣去看,还跪在一边儿,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罚的小丫头。
花荼蘼直接抬腿就去主殿的位置见绿竹去了。
珍珠将怀中的蟋蟀罐交给小丫头,快速嘱咐她一番后,便赶紧跟上了花荼蘼。
快到主殿的时候,花荼蘼突然停下了步伐,她转了个半身看着珍珠:
“你别跟着我,去找……今天内务府送来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珍珠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那小太监现在还没有名字,内务府送过来的人说,让公主您定呢。”
花荼蘼的表情显得比刚才要有兴趣得多。
“嗯?那你就去找他,告诉他,我给他定的名字是小乐子,顺便也跟他说一声,主子我今天晚上,想要个小狼崽暖被窝。”
珍珠先是照惯例点头答应,但随即又赶紧说:“公主,咱们宫中猫坊狗坊都不缺,可这小狼崽……那小太监恐怕没地方能抱来。”
珍珠可不是在替小乐子说话,她是怕主子真是想养个小狼崽,为免她晚上失望发更大的脾气,所以才这样开口。
花荼蘼已经继续往前走了,头也不回道:
“你尽管去跟他说,之后你就知道他有多能耐了!”
能耐的自然不是小乐子,而是让小乐子来的人。
虽然没有人跟着花荼蘼,但是珍珠还是听从了花荼蘼的安排,回身去找小乐子了。
虽然她身为花荼蘼的贴身丫鬟,本该随时跟在花荼蘼身边的,但是眼下她有别的吩咐,珍珠也不能拒绝。
再且,即便只有花荼蘼一个人,她也绝不可能在皇宫受人欺负的。
见了绿竹,看到她眼下十分明显的青色,花荼蘼并不觉得意外,昨天的小乐子必然是去跟九千岁汇报去了。
以九千岁的能耐和才智,理应听得懂,她昨天究竟想让皇后听懂什么,而后续的事情,想必他也主动帮她做到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母后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非得让我亲自去她殿中说,不能让你直接传个口信过来吗?”
花荼蘼还是从前那副,轻易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进了主殿便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公主的规矩在她身上,一向是由她自己来定的。
绿竹立刻向花荼蘼行礼,即使她昨晚已经听到花荼蘼并非是皇上独独疼爱的女儿。
但是她也并没有被这个消息而震惊坏头脑,她始终记得清楚,就算皇上只把花荼蘼当成众多儿女中,极其普通的那一个。
但她首先也是公主,而她这个丫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公主无礼的,即使她是皇后的贴身侍女。
更何况,其实绿竹还有一点,跟皇后和奶嬷嬷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像她这样的丫鬟,皇后是主子,皇上也是主子,但九千岁同样也是主子,那么无论是哪个主子,既然主子疼爱长公主,那么她就必须尊敬长公主。
花荼蘼一挥手,让她自己起身,眼神示意她赶紧解释。
绿珠简而言之:“昨日公主与皇后娘娘说的那番话,似乎颇有深意,皇后娘娘回去深思了一夜,有许多事想与您讨论,故而请您过去一谈。”
花荼蘼点点头,刚站起来,正要去皇后宫中的时候,一个穿着粉绸的丫鬟出现在她面前,颇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了。
“长公主金安,奴婢是奉贤妃娘娘的令,前来请您过去陪陪娘娘的……
昨日,来看您的路上,娘娘受了风寒,如今身体格外不适,还请您随奴婢过去瞧瞧吧!”
绿竹站在花荼蘼身后,对于贤妃要来截人的举动,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难道贤妃娘娘早就知道皇上将大权放任给九千岁的事情吗?
这件事若让皇后娘娘知道,恐怕娘娘与贤妃之间的矛盾就更加深了……却不知长公主会如何抉择?
绿珠不便说话,只能等待花荼蘼自己的决定,而花荼蘼她,细细品味着粉绸丫鬟口中的风寒。
恐怕不是来的路上受了风寒,而是听了她昨天说的话,回去的路上,惊惧之下才“邪风入体”的吧……
“你去太医院请的哪位御医?”
花荼蘼突然开口问的事,是粉绸丫鬟之前根本没预想过的问题,惊讶之下,她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毕竟,娘娘本就没有受风寒,这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花荼蘼自然也不会等她想到合理的回答,下一刻就抓着她的停顿,直接处置了她。
“主子受了风寒,居然不知道去找治病的太医,反而来本宫这个完全不懂医术的公主这儿说个不停。耽误了我母妃的病,你担当得起吗?!
来人,把这丫头给我绑去太医院,请个专治风寒的太医去为我母妃诊治一二。”
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人一边逮住粉绸丫头的胳膊,便将她往外拖去。
粉绸丫头想要求饶,被右边一个看上去格外凶样的嬷嬷抽了一巴掌,便直接昏了过去。
绿竹看着眼前一幕,心里震惊,但又随即庆幸,还好,她并未对长公主无礼。
“走吧,还呆愣着干什么?母后要是等急了,本宫可不会帮你说话。”
绿竹赶紧跟上花荼蘼的步伐,也不敢再问她为何不带上丫鬟。
……
……
“母后,元昭来了,不知母后是想与儿臣聊些什么?”
花荼蘼见了皇后,便直言问道。
皇后挥手让绿竹退出去,屋内就仅剩了皇后跟花荼蘼两个人,奶嬷嬷被皇后派去宫外做别的事情了。
“元昭,母后真心实意地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只是却不知道你是否会知而不言?”
花荼蘼坐在皇后下方,闻言便露出浅笑:“母后既然要问话,身为儿臣必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皇后的神色变得越发严肃冷静,她大喝一声:“好!”
“元昭,现在本宫以你母后的身份问你,你是否知道皇上大权旁落是他有意为之?你是否知道九千岁朝倾权野,有一半是你这个父皇纵容的?你又是否知道,这心狠手辣的九千岁,竟以你父皇的名义对你多年疼爱?”
花荼蘼自然也不负之前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她正襟危坐,声音平静地回答说:
“儿臣于前日知悉了。我知道父皇如今沉迷修长生不老之术,也知道父皇觉得朝廷、奏折、百姓都在阻拦他的长生不老,还知道父皇觉得九千岁一个断根之人不足为惧,所以甘愿把权力交给他,更知道九千岁这些年打着父皇的名号在对我好……我还知道母后你现在的心情。”
从昨天到现在,皇后是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冲去皇帝的炼丹室里,去狠狠质问他!
如今听到皇帝的亲女,竟说明白她的心情,她愤怒地伸出手用力地拍在了桌上,发出了厚实的闷响,同时她的手也传来剧烈的疼痛,然而她却根本无所谓这感觉。
皇后瞪大了眼睛,盯着花荼蘼质问道:“你知道我的心情?!你这些年任性妄为、胡作非为,即便是你父皇如今对外事不闻不问,你照旧过得好得很,你如何知道本宫的心情!?”
花荼蘼心中明白,皇后绝不是在对她多年受到的冷遇而感到不平,她是作为皇后,在对后宫、对朝廷、对百姓感到不公。
“母后身为国母体会到的,与我身为长公主该体会到的,并无太大差别吧……
首先得我的父皇是个皇帝,其次我才算得上是公主,若父不为君,女又凭什么为贵?”
花荼蘼说话的时候,眼中隐隐湿润起来,像是不甘,又像是有怨。
皇后看到眼前的花荼蘼,心中微颤,她不由得去想,元昭倒是没有堕了“元昭”这个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