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朝着卫谚拱手一笑,便让仆妇带着窦伏苓去了□□。
待窦伏苓娉婷的身影自廊下消失,卫谚才朝着窦章回礼,笑言:“此处并非朝堂官署,谚携妻前来祝寿,外舅这是折煞小婿了,唤我三郎便好。外姑身子可好?”
窦伏苓的生母不过府内一位貌美侧室,时下侧室侍妾地位卑微,故而卫谚口中所言的外姑,是为窦章正室阴修宜。
窦章虚扶起卫谚,口中的话语却是愣了愣:“……她?怎忽然问起她了?”
卫谚:“前些日子芳蕤姑姑听闻外姑大人身子不适,离府前来侍疾。再回我府时,仍是一副忧心模样。阿伏孩童心性,不识外姑的良苦用心,只我到底长了她十岁,怎能纵容阿伏。”
窦章:“……三郎费心了,既如此,便让她回来吧。”
“嘿!叔渊,你可终于来了!”言谈间,从屋外走进一位少年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与窦章有些相仿,剑眉入鬓,鼻梁英挺,双唇薄而好看,只是本该极为硬朗的眉目,却因那双深邃含情的桃花眸而多了几分俏色。
那是一双与窦伏苓相像的眼睛。
来人正是窦伏苓的长兄窦伏婴,供职于南军,前些年跟着卫谚在军中混了个将军的名号,眼下无战事,便掌领卫士守卫长乐宫宫殿门户,是为长乐卫尉。本也算得上是个军中要职,只是与父亲妹婿相比,终还是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武官。
“大郎,不可坏了规矩!”窦章见儿子大大咧咧便勾搭上了卫谚的肩,竖眉斥道。
“无妨,我二人皆出自卫将军门下,算得是同门;从前北征,又算得同袍。且幼时外舅收留,我早将豫之视作幼弟。”卫谚将窦伏婴的手从肩上拿下,朝窦章颔首礼道。
窦章无奈得摇头,正想再说什么,适逢屋外小厮道又来了贵客,便被窦伏婴抢白道:“阿翁,您接您的客,叔渊与我许久不见,我便先领走了。”
说着,便勾着卫谚的脖子朝廊下走去。
望着长子歪七扭八的步子,再看着一侧卫谚闲庭信步的模样,窦章不禁摇摇头,口中喃喃:“罢,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话。大朗资质虽平庸,但得以与卫相亲近,未尝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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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伏婴勾着行至自己院中的书房,甫一关门,便立即收起来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连神色亦染上了些许肃穆。只是之于男子而言,他生得太过俊俏是,即使眼下这般笔挺挺地站着,也只能依稀瞧出些出身行伍的气息。
“境况如何?”卫谚看着眼前与自己身量相似的男人,淡淡出口问道。
窦伏婴从桌案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张布帛,递至卫谚手中,垂眸摇头:“不太妙。据探子回报,梁王于长安之中还布有其他线人。陈氏败落……于他而言恐怕不过弃卒保车,大抵未能伤其元气。”
“依眼下情势,能在长安设下如此周密的暗桩,非三五年不能成功。或先帝在时,他便起了异心。”卫谚敛眸,迅速读完了布帛上的蝇头小字,不禁将布帛捏进手心,“北边的匈奴亦有些响动,多事之秋呐……”
“怎么,上将军那儿传消息了?”
卫谚颔首:“约莫再过月需,他便会回长安。”
“陛下尚年幼,朝中亦不稳……”窦伏婴敛眉,右手拂过身侧的博山炉,无奈笑叹,“叔渊你这多事之秋说得委实犀利。”
静默半晌,卫谚突然出声:“你那探子可靠谱?”
窦伏婴愣了愣,复又前行几步,一手挂在了卫谚脖子上,一手拍拍他的肩:“你且放心。”
“对了,阿伏近日可好——有人!”经年习武,窦伏婴耳力胜于常人,交谈间率先听见了院外鬼祟的脚步声,霎时止住问话,轻声朝卫谚示意。
卫谚倏地将手中的布帛丢进墙边兀自燃着的油灯之中,才站稳了身形,外头便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清脆人语。
“卫三!你果真在这儿!”一道缃色身影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指着卫谚的横眉道:“我在府门前见着武安侯了,老侯爷还同我道许久不曾见到幺子,甚是想念……你这竖子,竟躲父亲躲到了这儿?”
卫谚:“……”当今之世,胆敢指着他鼻子的人着实不多了。
“卑职见过殿下。”窦伏婴望着突然闯入自己书房的女子,神色复杂,终是找了个女子喘息的空,抱拳行礼。
“嗳呀,小将军,又见面了。”女子闻声,忽而便不理卫谚了,将目光挪至窦伏婴面上,神情换得比闪电还快,只是娇俏笑道,“我今儿从长乐宫出来走得急,将那一宫的侍卫给落下了,御史大人的寿宴鱼龙混杂的,我的身家性命可要仰仗小将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