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吹拂开白色轻纱,轻纱掩映紫檀桌面绿竹笺那尚未干冷的浓黑墨汁,青蒿独制的硬笔搁在绿竹笺旁:
“折柳巷,折枝催离别,泪咽寒风间,晓愁笑。”
屋内空荡,无人,无声,无息。
窗外,沉静肃穆的军士将白色的封条贴在大门上。
同一刻,铁城内部南城,东区。一队队持戈军士闯入被记录在名单中的每一户。
没有争吵,没有哭天喊地的冤枉,没有抽刀对抗。
沉默是唯一的声息,从屋子内推出的人渐渐被聚集在铁城西坊中央的广场上。
广场在一个小时内搭建起的木台上,笼着轻纱的妙龄少女亭亭玉立,眼神平静安宁地望着那些同样沉静的同仁。
“大人,名单上的人都已经聚集到这里。”张若悬坐在座椅上,贪婪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前方柔弱身姿的少女,被遣派搜捕叛党的军士神色恭敬的在他身旁汇报道。
张若悬摆摆手,肥硕的身子艰难从座椅上站起,他走到少女身旁,谄媚中带着一丝自得:
“奉令,搜捕依附于叛党的人,总计一百二十四位。你是头儿。不过呢,遵照非徒谷唯一的长官大人,伏戌波将军的指令,后日中午,将于此台之上与范小花一决高下。若范小花胜,你们则有机会获得生的权利。若将军胜,范小花死之时,便是尔等死亡之刻。”因为兴奋的缘由,他的手颤抖着想去触碰这个非徒谷铁城内绝色的女子。
女子只是抬起眼帘,静静地望了一眼他肥猪般厚实脂肪的脸孔。
只一望,他的手竟然情不自禁的缩回,心中一阵怜惜,似是不忍猪手亵渎这娇颜弱女。
“事情已经办妥。燕御潮夫妻二人,云族的云野涂,金针室的宁钊,不在此列。其余人等全部羁押于西坊,经裁定,为首者是云族的云筱淼。”老侍从轻轻咳嗽了一声,将刚刚得来的消息一一汇报给站在亭中,望着从清明时光忽变晦暗色泽天穹的伏戌波。
良久后,伏戌波转过头,神色微颓,认真问道:
“这样将他苦心经营十数年的自由事业,连根拔起,会不会太不重视他的选择,会不会没有丝毫起伏的平淡如水,会不会让他永生难忘——所谓理想,都是镜花水月?”
老侍从沉默片刻,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语气无波的回答道:
“强权之下,无自由。”
伏戌波神情先是一蹙,表情渐变为笑意浮现,化作朗笑长声:
“好一句,强权之下,无自由!燕御潮,本将军绝不会给你第二次自由的机会!”
“这个药丸你吃下去,休憩四十五小时后,你便能破开这千年镔铁铸就的铁栅栏。我将在门外等候你的归来。”宁钊从袖中拿出一粒大拇指大小的药丸透过铁栅栏间的缝隙递给卢瑟儿。
“它可以吃?它做什么?”卢瑟儿神情忽然从癫狂变作呆滞,傻傻地重复问着。
“能让你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你做过的那些事。”宁钊退后两步,眼神穿过盯着手中药丸傻笑的老头,望着囚室中皱着眉头似乎努力思索的萧启翰,过了片刻张嘴说道:
“里面的那位,照顾好卢瑟儿。”
萧启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嘴点了点头。
宁钊转过身面朝云野涂,说道:
“这就走吧。”
穿过暗淡的长廊,探出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宁钊站定身子,说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怕以后没机会了。”
“我,想问的太多,那就不问了。只想说一句,他是不可战胜的。至少在这非徒谷,是这样。你不会赢的。”
“我从没想过赢,我要的只是那个机会。”宁钊吐出一口气,仰起头,昨日冬雪此刻却细雨如丝打在脸庞上,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