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央轻轻了嗯了一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去。
正月末终于抵达京城,楚平王府内一片白事凄凉之意,北央见到自己爹娘,见到前来吊唁的人,却唯独不见自己那位婆母。
老太太和姑姑,似又老了许多。前者越发沉默,后者也愈发无言。
被笼罩在这样的气息之下,直到丧事结束,才被告知,楚平王妃在回京的第二日,便去剃了度。如今,是护国寺后山一尼姑庵的僧尼。
心中唏嘘不已,再看顾炎,面容也是冰冷。冰冷是源于失望,却没责怪的意思。
顾炎一回京,每日有大半时候都在朝中不回。
料理完丧事之后,北央一时倒闲了下来,私下里也回了府里几趟,却并不敢多去,毕竟是戴罪被贬为庶人。
孙氏那意思,似也不想在京中了,盼着能去江南之地养老。在京中,总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里里外外都是说道的话,没意思的很。
北央见自己爹爹似也有此意,便着人安排了下去。安国公府的爵位也已不再,或许换个地方过下半辈子,倒还自在些。这么一下子,带着老太爷也一道去了,诺大个府邸,便只剩下何氏与自己的儿子。
许是何氏也高兴的吧,孙氏几人临走前,出来送行,面上儿也是笑意不断。北央不屑与她说些什么,只拉着孙氏的手,极为舍不得。
“女儿从小与娘亲爹爹就不在一处,如今还当着能侍奉二老晚年,却不成想又是一南一北。待逢年过节,女儿会禀了世子,一道去看望你们的。”
孙氏已是哽咽再说不出话,只拿着帕子抹泪。北兴心中也是酸涩,如若不是他猪油蒙了心,哪里会给自己女儿添了那许多麻烦。如今边疆不稳,京中形势也是不好说,早些离开,也早安稳。
“你在京中好好的便是,若有何事不满,记得忍着。你娘家如今不过平民百姓,在楚平王府跟前儿是再抬不起头来。世子未曾对你冷落,也看重你,你便好好侍奉王府上下。”
孙氏不耐听自己夫君那话,将他赶到马车上。而老太爷,也不知是不是年老见过大风大浪,只道了句:“好好过吧,手上银子攥好,哪日过不下去,找爷爷来就是,总有你一个家。”
从小甚少与自己这位爷爷相处,没成想最终还会因他这么一句话流了泪。北央颔首,又与孙氏说道了许多。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北央直送到了孙氏一行,出了城郊,才回去。
坐在轿子里头,心绪难平。自己爹爹娘亲,这个时候急着走,理由除了明面儿上那些,这内里,估计还怕影响了顾炎承袭王位,以及日后在京中的处境。
爹爹不是权臣,其中不知晓也就罢,去了江南也好。平沧那处接应,也留了王府的侍卫,总该无碍。只这一份慈父慈母之心,教北央这颗心,被什么东西攒着似的。
夜里吃不下饭,闻了味道就吐,昏昏沉沉等着,却也等不来冷香的主人。
倒是第二日,秦晚一顶小轿,从楚平王府后门进来。二人碰面之后,又偷摸摸出了府,改道去了鸿宾楼。
“晚姐姐身子都八个月了?那岂不是快要临盆?可我瞧着你这身子也不显。”
“才不会那般大,上一个也这般。”秦晚有两年没见北央了,见其模样还和当年一般没什么变化,心里头便知她过得不错。北央过得不错,她也就安心。
“那老大怎么不带出来让我瞧瞧?”
“还小呢,带出来就是个累赘。孩子不就那样,与旁人家的没什么稀奇。”
北央被逗笑,心绪倒是没那么愁了。
“五殿下从边疆回来,断了个胳膊。如今成了独臂大侠,我大哥秦徵还在边疆,没听六殿下多提。不过见他忙成那样,也就知晓情势严峻。”
“嗯,世子爷也好几日没家来了。”
“怎得还唤着世子爷?嫁过去都这许久身子也有了,还没喜欢上顾大哥吗?”秦晚说的时候表情夸张,伸出个手指戳了戳北央的脸颊,“你这心里头不会还惦记了老六那厮吧,那厮可不是好的。反正老六是还惦记着你,喝多了有时候还喊你名字。那书房里头,也挂着你的画像。”
没想到秦晚就这么直喇喇的说出来,还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北央一愣,嘴巴张了又合上,反复两次倒把秦晚给逗笑了。
“我不欢喜六殿下,自然无所谓,和他生儿子,也就是盼着他有了儿子之后少来烦我。他欢喜你这事儿,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是生怕,他后来哪天当了皇帝,别找了法子发罪了楚平王府,再抢了你去。”秦晚面色无常,觉着此事甚有可能,拉了北央的手又道:“总归你小心些就是,我这处也看着。”
语不惊人死不休,北央一时不知说什么。踌躇一会儿,才开了口:“我欠他一份人情,我爹娘若没有他帮忙,怕是这会儿已成亡魂。”
“这倒不假,不过你也不用觉着欠他什么。那不是老六贱么,他当年辜负你,如今帮你也是应该。”
“晚姐姐说笑,不过也有几分道理。”
两姐妹之间笑闹,转眼就到了鸿宾楼。而那雅间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从边疆归来,断了一臂的慕容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