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诞之日,护国寺见血。
凌王妃早产,世子妃小产。事态迅速被镇压,刺客悉数暴毙。却不是被杀,而是剧毒发作,半柱香之内俱化为一摊血水,丝毫线索也没留下。
手段干净利落,残忍至极,令人发指。
时值傍晚,晚霞漫天,平时该是注目欣赏之时,此时却因为两扇门之内不断端出来的血水使这天色也添了几分肃杀气息。
顾炎面容晦暗,站定一侧无言语,浑身冷煞,让慕容羲根本无法上前。秦王妃心中踌躇,只站在慕容羲身侧,轻声与他耳语了一句:“难不成坊间传闻是真?当年当真是父皇棒打鸳鸯?”
得了慕容羲冷眼,秦王妃闭了嘴,没再多言。
另一旁慕容连心内则悔恨交织,烧的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昏。脑海之中不断徘徊年少二人相处时光,当时她音容笑貌一幕幕划过眼前,慕容连抬头去看那门,里头无声,只剩下人仆妇的脚步之声。
脚步挪动,忍不住想过去看看那房内之人,却被慕容羲拉住。
“六弟,你不能。”
慕容连目眦欲裂,便因了这不能。当年老楚平王因他身死,是以北央才会被赐婚顾炎,让他不能动,无法动。如今,又是不能,为何不能。论起前缘,北央便该是他的!
没有言语,慕容连欲挣脱慕容羲的掣肘,又听一侧房门内传来不算微弱但是也绝不响亮的孩儿啼哭之声。这一瞬,慕容连眼眶湿润,不是因了高兴,而是悔意。
原本,为他绵延子嗣的该是北央。
片刻的停顿,就见秦晚不顾身子虚弱,也不顾下人阻拦,从房中出了来。她头发被汗打湿,一张脸苍白无血色,身上被下人堪堪披着一披风。
那双眼泪流不止,眼中更是恨怒难平。
秦晚咬唇,身子还是撕裂的痛,却强憋着一口气疾步走到了慕容连跟前。胳膊扬起,啪的一声惊了众人。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秦晚全身的气力,她死死盯着慕容连,咬牙切齿吐出二字‘卑鄙!’便再撑不住,昏了过去。
慕容羲和秦王妃因这二字神色莫名,再看慕容连的眼神就多了探究。
此刻慕容连却没心思多想这些,命人速速将秦晚安顿好,守在门口,盼着隔壁那人,也能尽早醒来。
骨肉分离,是切肤之痛。
北央比众人预想的要醒的早很多,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身.下血水不断流着,伴随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排出,那教人眼前发黑的剧痛也随之减轻许多。
周遭弥漫一股血腥之气,熏得人无法多想什么。
口中还没来得及问出三爷何处,便又昏了过去。
护国寺刺杀一事,使得出征边疆暂时延期十日。六皇子慕容连主动上请彻查,被拒,事情便落在了刑部侍郎秦勉的头上。
京中百姓对刺杀皇子一事倒无甚好奇,似是司空见惯,皇帝老子只要儿子多了出点这种事儿再正常不过。只世子妃身怀武功护着凌王殿下那一幕,成为全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谈资。
谣言漫天,好听得只说那世子妃是念着旧情人舍身相救罢了。说得不好听的,那说世子爷当了许久的绿头乌龟。那去了的孩儿是不是世子爷的还不一定。
还有更过腌臜言语,便是不提也罢。
楚平王府,如意苑。
顾老太太见自己孙子跪下,一言不发,气得一口气差点儿背了过去。
“我原就知道,小门小户的北家,能生养出什么好姑娘。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呐!这丫头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个武功高强的世子妃!好个情深义重的世子妃呐!”顾老太太被那一口气堵的眼前发黑,拐杖敲在地上声声震落在顾炎心里。
“我今日再问你一句,你是休她不休!若是不愿,我便当没你这个孙子,也好过成为京中笑柄。一大把年纪还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道。”
顾炎抬眼看着顾老太太,语气无波无澜:“谣言旁人信,是因旁人无知。昭昭如何性子,奶奶相处不多,该也能知晓她为人。如今北家落寞,昭昭小产,不说我未能护她周全是我之责,若是此刻休书一封,才当真是不仁不义。也变相承认了坊间传闻。”
“好好好,你能说会道,那我来问你,便是其他都假。那北央心属是谁,到底是六皇子!凌王殿下慕容连!还是你楚平王世子顾炎!”
姜,还是老的辣。好如打蛇打三寸,斩草要除根。从小教养顾炎,自然知晓其最在意什么,最恨什么。
此话一出,顾炎沉默,半晌之后,起身出了房门,任顾老太太如何叫喊也未停步。直直朝着司玉楼而去,丝毫没有要回卿月居的意思。
司玉楼一楼镇纸之下,是密密麻麻一片的字。那是顾炎打算临出征之前,替自己骨血想的名字。男女皆有,写了许多仍旧不满意。
未曾想,是用不上了。
将宣纸揉着手心,灼意烧的顾炎喉头发苦,手上用了内力,那纸张便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