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将赶路,原夜里还可休憩,后来随着边疆急报,开始日夜兼程。平岩架着马车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一直跟着大部队,倒也不算显眼。
总归世子妃那事儿,让其他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北央每日在马车内,轻易不出,夜里也将马车的小门栓的紧紧的。殊不知此举是多余,顾炎每夜里来,只坐在车辕处守着,并不言语,也无甚动静。
直到平岩受命,带北央走小路先行的那天,顾炎也只是驭马遥遥相望。北央掀开轩窗的帘子,远远瞧了他一眼,在树影将视线完全遮挡之前,二人的目光才对上。
顾炎没有动,北央掀着帘子的手也没有放下,直到周遭之景不断向后,再瞧不见人。
“姑娘如此舍不得吗?那可瞧见了世子爷站的那上头不远处,六殿下也来相送了。”
“莫提此人,不想听。”北央靠在车壁上,心里开始发空。她不是没瞧见慕容连,眼瞧见了,心里却是再瞧不见了。她知道自己来这事儿,不是顾炎的意思,但若没顾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嘉儿和平岩又怎会得逞。
否则以顾炎的那脾气,怕是即便已经到了边疆,也会派人把她送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放在跟前儿,还早早的在离边疆不远也安全的若水镇上安排好了宅子让她养身子。
想到年少围猎之时,他也是这般,面冷,却每每见了她,也是帮她。未曾邀功,也未曾将那些当成救助,似随手之举,却也是只对她的随手之举。
想得多,眼眶就发热。北央没有忍,也没有出声,只默默流泪,水渍顺着脸颊流到嘴边,又咸又苦。想着,想着自己怎么就能将她和顾炎的骨肉给弄没了。
那孩子,是男是女,性子是文静还是调皮,长相该是像他还是像自己。
有些东西不能细想,北央侧了身子,抬手将眼泪擦了去。用力扯了扯嘴角,没事,她告诉自己,对也好,错也好,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随心而为,不求其他,只求无悔。
随着马车不见,平沧看到自己主子爷握着缰绳的手隐隐欲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凑上去说了一句:“主子爷,该回了。”
“嗯。”
天高云淡,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相继隐与树影阔路之间。
慕容连站在高处,在顾炎北央二人皆已不见之后,仍未离开,下了马,背手看着眼前山河之景。他心有抱负,儿女情长便在大业之后也不迟。
那时,不论前事,她也只能是他的。
慕容连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又松开,指腹在指节间摩挲,心有成算。
若水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也不知是不是是边疆出处的百姓都是如此,那脸蛋儿上都有点红晕。不难看,只是瞧着有些教人发笑。
北央住进宅子的第一天,整个镇子便都知晓了,说是张寡妇的旧宅子来了个仙女儿。那战事也没多影响若水镇百姓看热闹的心,当天下午,便在那宅子外头围了一片。
嘉儿不受其扰,将院门关了还是不行,还有些半大小子爬在墙头就为了瞧北央一眼。气得嘉儿直接拿了扫帚用了轻功就跃到了墙头上。
吓得那几个小子直接从墙上掉下去摔了屁股。
“瞧瞧瞧,有什么好瞧的!还爬到人家院墙上来瞧!疯了是不是啊!”
一个胖胖的大娘从那人堆儿里挤出来,胳膊肘地方还挎着个竹篮,抬头冲着嘉儿笑得没心没肺:“小丫头怎说话哩,就是听那张寡人说你家姑娘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来瞧瞧哩,以后都是邻里邻外的,还能少看了还是咋地哩。”
“是哩,还是你家姑娘脸皮薄不让人瞧哩?”
“薄不薄的也不让瞧!快走快走!”
那群大娘,还待再说,就见院门开了,一瞬周遭都安静了下来。连那两三个正在爬墙的半大小子,也停了动作,愣神片刻,就给掉了下来。
噗通一声,怕是那屁股蛋子就直接开花了。
北央没忍住,笑出来,这一笑,笑得那几个小子脸也不知道怎么就红了。几个小子爬起来,两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只好不停在衣服上擦来擦去,还有个小子不停擦脸。
“各位可瞧清楚了?瞧清楚便散了吧,可别一直挤在这处了。”
这软绵绵,娇嗲嗲的声音一出,那群大娘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轮流这人塞了个萝卜,那人塞了把野菜,就陆续走了。
北央看着一门口的五花八门的菜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道这若水镇的人都这样,咱们就该换了别处。”嘉儿说着拉着脸从墙上跳下来,“平岩那小子也是,说是去采买东西,人呢!到现在也不回!”
北央瞥了她一眼:“你是越发张狂,旁人没甚恶意,不过是想看看,怎么就让你用了扫帚了。”
“那哪是旁人,那是刁民,一个个也不瞧自己什么模样就往咱们跟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