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陵并未直接落在地上,而是踩在了一个纸人的脑袋上。
这种踩着人头过去的方式看起来十分飘逸,就是……有点废鞋。
宴陵的鞋险些被纸人乱抓的手拽下来。
他手腕上的灵丝光芒越来越亮。
宴陵在人头上很难保持平衡,毕竟凛剑宗是以剑术见长,拂左青也想到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会灵力没得七七八八和去踩人的脑袋,而且这两件事还是并行发生的。
宴陵自觉飞得十分轻盈,虽然他此刻身体沉得和灌铅了一样。
他一跃,躲过了伸来的数百只手。
纸人的头是所有部位之中做工最为精致的,大小与人头相等,因为咒印的缘故比人头硬的多,但是和人头一样滑。
宴陵手腕上的灵丝突然光芒大作,他一愣,低头看下去。
在这白茫茫红彤彤和绿油油中唯一一个素净颜色的人体就被他踩在脚下。
宴陵哽了哽,打算等会就给这孩子喂一粒回照丹。
他微微转身,出剑。
临渊光芒暗淡,剑风所到之处,只将纸人压到在地,不多时便见纸人挣扎着站起来。
这个时候就算把宴陵榨成干尸,也别想再让他能用出一星半点灵力。
宴陵嘴里含着口血,落到地上。
他又用剑一扫,将身旁的纸人屏退几步,拽起洛朝就跑。
宴陵虽然有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奈何条件实在不允许他如此。
他袖中仍笼着那团血焰,此刻快要烧着宴陵的袖子,从中飘出。
洛朝乍一下被人握住了手腕,第一反应就是朝宴陵脖子抓去。
但他毕竟是人,手指远远没有其他纸人那般坚硬。
宴陵拿剑一挡,把他的手打了回去。
他不敢用力,生怕这个刚刚被他踩了脑壳的小孩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真的没法和师门交代了。
顾平瑾和周蓦在上面看得焦急万分,但是他们身体也濒临极限,方才清路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撑着。
如宴陵所说,卸了力就好了,顾平瑾此刻不仅感觉不似方才那般热血沸腾,还觉得身体仿佛被抽干了一样。
宴陵一边用着临渊扫出一条路,一边还得提防着身后的洛朝突然给他一口,跑得十分艰难。
早知今日,他当初定然好好学学如何跑得更快。
当年他心高气傲,觉得胜不了不过是一死,人又不能死两回,但后来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之交的宴陵深刻意识到了活着的重要性。
楼门还未关上。
宴陵一剑扫过去,纸人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竟然偏身一躲,若他有感觉,这一击过去,他所察觉到的唯有一阵清风。
宴陵无疑骗这种玩意,奈何他出剑时也没想到会这样,可怜临渊剑本是一代名剑,在灵力透支的宴陵手上,只能拿来生砍。
临渊剑足够锋利,入纸尚算轻易,不然用着还不如斧头。
宴陵错身闪过纸人,连带拉着洛朝也闪过。
神志不清的洛朝一把掐住了宴陵的脖子。
宴陵与他冲入城楼中后才用剑挑开了他的手。
城楼中魔气甚重,纸人不敢进来,不甘心地在外面游荡。
洛朝瑟瑟发抖。
宴陵沉思片刻,正要伸手将他敲晕,洛朝猛地朝他扑去。
宴陵一闪,只是他早已力竭,步伐不如以往那般快,被洛朝抓住了衣袍下摆。
“撕拉——”
姬元澈少君那身颇为华贵大气的袍子就覆灭在洛朝手中。
这毕竟是宴陵在千年之前收到的第一件姬少君的礼物,见衣服被扯成这样,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犹豫,啪地打晕了洛朝。
周蓦跑了下来接他。
两人托尸似得将人托上来。
顾平瑾有气无力地和宴陵打了个招呼。
宴陵把洛朝往顾平瑾边上一扔。
洛朝骤然睁开眼睛,毫无生机的眼睛阴沉沉地望着周蓦,周蓦手中拿的剑比顾平瑾他们都重得多,突然这样被师兄看着,她吓了一跳,没拿出剑,重剑倏地落下。
洛朝又被砸晕了。
周蓦拾起剑,一摸剑柄全是血。
周蓦道:“师兄!”
顾平瑾道:“你别摇了,洛师弟没被你砸死,也被你晃死了。”
周蓦身上还带着些药,一股脑地浇在洛朝头上,然后扯下洛朝身上的衣物给他包扎。
老妇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几人折腾。
宴陵从袖子里拿出那团血焰。
血焰接触到魔气,燃烧得更旺盛。
可惜,阵法是烧不会毁的。
宴陵心想。
他手凉得要命,突然接触到热源还有些不适应。
血焰将他的面孔映得灼灼生辉。
宴陵想起姬元澈,极有情调,或者说极为闲着没事地用临渊剑的剑坠吸引血焰改变形状。
剑坠浸透灵力,血焰想要吞噬,便要靠近,可它毕竟是小小的一团,体积有限,宴陵来还改变剑坠位置,只是迫使它不停地变换形状罢了。
周蓦眼见一只血红色的蝴蝶在宴陵手中成型,她不知宴陵目的,只觉得十分厉害,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宴陵的一举一动。
宴陵手中捧着血焰,像是真的捧着一只蝴蝶那般,将手伸出城墙之外,两手分开,蝴蝶轻盈地落了下去。
当魔族血焰碰到沾满鬼气的纸人会怎么样?
宴陵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免于被烧成渣滓的命运。
蝴蝶悠然地落下,落在白森森的纸人身上。
刹那间,火光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