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青年的身份后,戚棠更加可怜他了。
要知道,在当今圣上刚登基时,皇宫里可是由东西两个太后共同掌管。
但是一山都容不了二虎,一个后宫岂能容得了两个太后?于是朝堂上的大臣也分为了东太后一派和西太后一派,两派相争可谓激烈。
而黎青州是民间接回来的皇子,从小在西太后名下养大。对于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太后岂会真心对他好?所以他也只是挂着个名号,实际上过得还不如富商家的孩子。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西太后被扳倒了,东太后自然不会留西太后的余党让她东山再起,于是与西太后相关的人死的死,关的关。到最后留下个黎青州,东太后一想,两派相争说不关他事吧,但他头上又挂着西太后的名号。
说关他事吧,可是人家也受着西太后排挤。
于是对于黎青州,东太后留下了她最后的仁慈,她以黎青州为例子,给之前支持西太后的人一个信号。若是归顺与她,就可以免逃一死。
所以在戚棠看来,黎青州是个幸运又不幸运的人。他能在数以万计的西太后余党中存活了下来当然是幸运的,但是他也很不幸,在东太后夺回主权的时候,被打上西太后余党的标签生活可谓是艰辛。
这样的处境,也难怪黎青州被自己的侄子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戚棠看着这张与黎乐白有些相似的脸长叹一气,同样出生皇家,他们年纪相仿,但却因为身份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若是自己跟他一个处境,说不定还过得没他好,戚棠不知怎么安慰他,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后。
到了桥边,看热闹的人早就散的一干二净,敛冬留在原地等她,见了她头发全湿,裹着斗篷的样子惊呼。
“小姐,你上哪去弄得这样的?”
戚棠还沉浸在对黎青州的同情中,被敛冬问起,她呆呆地回道:“啊,他落水了,我去救他上来。”
说着刮起了一阵大风,她头发是湿的,只感觉整个头皮都是冷的。
感同身受地,戚棠看了眼浑身湿透的黎青州,她咬了咬牙,这人该有多冷。
连忙从敛冬手上拿过自己斗篷给他披上,“风太大了,你赶紧披上,要不然着凉就不好了。”
温暖的斗篷附上了后背,黎青州后背一缩,只感觉这温度烫的吓人。他害怕自己浑身的脏水将戚棠的斗篷弄湿,却又舍不得将它摘下来。
这样复杂又充满酸楚的感情,让他捏着斗篷领子的手几乎都是颤抖的。
最终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咬牙将斗篷脱下来双手呈给戚棠。
“戚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下一身污秽,还是不要弄脏了你的斗篷。”
青年冻得嘴唇都白了,他消瘦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戚棠见他这个模样也强忍着说出这番话,要是以前的自己,可能真就觉得他不识好歹收回斗篷了。
但是现在的她,是十几年后的她,多活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青年的意思。
他是西太后的余党,今天若是收了自己的斗篷,明日圣上桌前就会有一封奏折,参戚家一本,说戚家与西太后余党有勾结。
青年的背脊,在这么狼狈不堪的情况下也不曾弯过,他太瘦了,因为寒冷而加重的呼吸透过没有多少肉的肩膀一览无遗。
他眼神很好看,可是就是不肯看着戚棠,一瞬不瞬地地面,似乎在等她拿回她的斗篷,给他们这次意外的见面抹去任何痕迹。
戚棠不知道为什么,起了恻隐之心。
她是东太后最宠爱的姑娘,她想告诉黎青州,太后娘娘是个好人。西太后已去,他不必再活的如此谨言慎行。
少女天真地想着,她伸出葱白的指头捏起斗篷,而后狡黠地一笑,将斗篷翻转过来。
黎青州正为手上空落落的感觉而失神,下一刻,带着暖意的斗篷又回到了他的肩上。
深秋已至,敛冬可能是怕戚棠冷着,带出来的斗篷都是冬天可以用的那件。
别看斗篷深红的外表上用金丝线纹着鸟儿,一派庄重的样子,实际上,里边是白色的毛茸茸。
戚棠到了冬天,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摸着小动物似的触感。
斗篷翻转过来后,就再也没了戚棠的标志。
少女甚是满意地打量一番像是披着动物皮毛出来行走的黎青州,“天这么冷,你还是披着吧,一件斗篷而已,弄脏了没事的。”
黎青州感激万分地对她道了谢,戚棠笑轻笑一声,叫来自家的小厮,“小枣子,帮我把怀王送回去吧。”
说到怀王这两个字,戚棠笑容一顿,她正了正色,最终还是与语重心长地对他嘱咐,“以后黎乐白要是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说着,她看见斗篷上没有系好的带子上前帮他系紧,“不过你也要硬气些,莫要再让人欺负了。”
少女有一双圆圆的杏眼,皮肤粉白,像一团糯米糍一样。挽成兔子耳朵一样的发髻此时湿哒哒地挂在耳边,她再怎么严肃,也只能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一般,让人觉得可爱。
黎青州心尖一颤,但在面对少女时还是绷着脸朝她点点头。
戚棠见黎青州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多说。风越吹越冷,她有些撑不住了,飞快地扯紧身上的斗篷,回头往将军府赶去。
黎青州看着戚棠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不再瑟缩,他目光幽深像是隐匿在夜色中的捕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