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下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绣在上面的图案,黎青州抬头,眸子里尽是执着和炙热。
大小姐。
他在心里轻唤着,如同这八年来无数个日夜所做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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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晚,越发的凉了。永安街上,万家灯火亮如白昼。唯有破旧的怀王府,在一片灯海中暗淡的不像样子。
阿曜听到外边有人敲门,立刻点着昏暗的油灯打开了大门。
他见到自家王爷,披着翻过来的斗篷站在门口发愣,连忙上前,“哎呦我的王爷啊,您这是?”什么新奇打扮。
话虽这么说着,阿曜却也怕浑身湿透的王爷着凉,他连忙上前正欲解开王爷的斗篷。怎料王爷却跟碰了他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拍开了他的手。
“不要动。”向来温和的黎青州,如同被触碰了逆鳞一般语气不善。
阿曜被他吓了一跳,当即飞快的收回手来,“好好好,我不碰。”
黎青州说完这话后,便跟着了魔似的一声不吭往屋里走,阿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只见王爷像是摸易碎物一样将斗篷放在桌子上便没了动静,阿曜吞了吞口水没敢打扰他。
他跑出去打来热水,待木桶中氤氲着热气,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您要不等沐浴完再接着看?”
黎青州被他一说,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将斗篷整整齐齐地摊在桌上,便飞快地褪去湿了的衣服,整个人浸在热水中。
阿曜见王爷泡进木桶里一直摸着自己的脖子,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联想到那斗篷明显是女子用的样式,他大着胆子开口,“王爷您这是,见到大小姐了?”
阿曜自黎青州进宫前就开始伺候他,自然明白这世间能让他魂不守舍如此反常的是哪一位。
木桶里的青年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抬手,目光痴恋地拂过被戚棠触碰的地方。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自己整个脑袋都沉进木桶里。
阿曜也明白那位是一直撑着王爷这么多年的精神支柱,他以为王爷又不想说了,便不再问,转身帮他收拾衣服。
过了半晌,空旷的厢房里传来青年似叹息般的声音。
“她让我,不要再被欺负了。”
阿曜听着这话鼻子一酸,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只朱砂笔。
在过往八年忍气吞声的生活中,画上了猩红的终止号。
沐浴完后,阿曜帮他擦干了头发。
黎青州披散着长发坐在床沿,用指腹轻轻地描绘着斗篷的纹路。
阿曜在一旁看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
“王爷,要不我把斗篷洗洗,您再接着抱?”
听到这句,黎青州飘了半天的魂终于回来,他目光执拗地看着阿曜。
“不行,洗了就没有她的气息了。”
快到弱冠之年的青年无理取闹的像个孩子。
阿曜差点绷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劝道,“王爷,您抱一晚,大部分气息就散完了。那能留下来的气息,一定也不会因为洗洗就没了的。既然这样,那小的明天帮您洗,到时候这斗篷,还能存更久呢。”
黑发如泼墨般披在发间,黎青州笑了,他的笑一向温柔,但是此时却带着难以察觉的悲哀。
他知道阿曜在哄他,但是还是忍不住信了。
有时候自欺欺人,的确可以让人更好受些。
灭了油灯,他遣退了阿曜。
一片黑暗中,青年死死地抱着斗篷,将脸埋了进去。
他想,做个有用的人,护大小姐,一世无忧。
他也想,离他的小姑娘,再近一些。
哪怕跟飞蛾扑火一般,稍纵即逝,但是能拥抱片刻光源,也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