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木德星君府无聊的时候,意欢就爱跑去天宫找司命星君要话本看,看那些书中人穷尽一生都分不清何谓对错,终日迷惑而不自知。
彼时她是旁观者,如今她是书中人。
自那夜所谓卜卦过后,陆老夫人本是要将意欢母女赶出陆家大门,偏自家那爹倒是硬气一回,死活都不同意。
陆老夫人无法,只好将秦霜母女拘在那一小偏院子里,勒令陆晏书一个月只得来三次,每次不得超过三个时辰,否则便要她们远远滚出这临安县。
而自己那美艳娘亲从那夜回来后便患上了痨病,整日咳得满脸通红,每日坐在窗边垂泪,终日埋怨自己本不该贪心什么名分,如今却是害了自己又苦了女儿。
意欢一日一日慢慢长大,秦霜便一日一日慢慢消瘦,如此以来,那名道士的话更是让人偏信不已,就连陆晏书慢慢地一个月也只来一次,每次只待一个时辰便走。
日子久了,连意欢都不禁深思自己究竟是不是梵音伽蓝,那些天上的日子是不是一场梦?
根本没有疼爱自己的师傅、讨厌的凤凰和杀千刀的鸡……
吸回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意欢坐在小凳子上,小手拿着扇子轻轻扇着药罐下的碳火,一张小脸上全是碳灰,等到药罐发出呲呲的声音,她再拿帕子小心翼翼的倒药。
毕竟还只是四岁的孩童,力气小,被烫了好几下才稳稳当当倒好了一碗药汤,她伸出两只烫起泡的小手,用虎口掐住碗口边缘,再起身一小步一小步的挪。
院中丫鬟从不帮她们做事,整日就懒在屋里睡觉,有下人拿药过来她们也不煎,意欢尚小时也只能生闷气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她能煎药了,而她美艳娘亲的病,却已经严重到不能下床了。
意欢全神贯注的慢慢挪着小步子,生怕好不容易煎好的药洒了。
“啊!”
一个硬硬的小石头突然砸在她后脑勺上,痛得意欢直抽气。
“中了!中了!我打爆了小灾星的头了!”
院墙上面爬了三个男童一个女童,其中身着墨蓝锦服的小胖墩拿着弹弓激动的手舞足蹈。
“锦表哥好厉害,媛儿也要玩!”小姑娘两只眼睛圆溜溜的,欢喜的厉害。
“咱们排队一人一个!”
……
意欢气极,刚才被袭击时药汁溅了一些出来,烫得她想哭。
这群小屁孩!
有种站她面前来,看她不烫死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等她送完药出来,她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快看!小灾星要跑掉了!大晨子快放炮,媛儿投石器,茳启赶霹雳车!”程锦福瞧着意欢要拐进长廊了,立马嚎得一张小脸通红。
顿时一个炮仗扔在意欢脚下,“嘭”的一声,吓得她一抖,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一碗滚烫的汤药洒了一半在她的小手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石块和炮仗一个接一个的扔过来,一个稍大的石块猛的砸在她背上,“咚”的一记重响,意欢扑倒在石阶上。
她膝盖立即被磕出一道口子,痛得她眼泪珠子就要下来了。
意欢握紧了小拳头,憋了憋眼泪,她可是天上的神鸟,师傅还是五炁真君中的木德星君,自己还被东荒大帝亲赐了称号梵音伽蓝……
她是绝不会被一群小屁孩给气哭的!
意欢小手轻轻拍了拍膝盖,她仰起了小脑袋,小屁股一撅,准备爬起来,突见眼前一双金丝凤纹的赤舃长靴。
一种浓浓的熟悉感萦绕在心头,她顺着靴子慢慢往上看,只见男子生的剑眉星眸,面如冠玉,身着金丝凤纹的绛纱袍,腰间犀毗上挂着一玉牌,玲珑剔透,不似凡间物。
他那俊秀眉头微微皱着,清冷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怎的?凡间的人腿没有鸟腿方便?”
一颗石头眼看又要落到笨鸟头上,凤沐憬抬手懒洋洋一挥,那几名小屁孩便从墙上掉了下去,哭天喊地的呼痛声在隔壁院里响起。
“凤……凰?”
意欢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一脸绝傲的人,一股一股的委屈在小心脏里炸开,就好像被抛弃的小狗转身就找到了主人。
“哇啊啊……”她张开小手赶紧把面前男人的腿死死抱住,深怕是她的幻觉,边哭边嚎道:“我错了,凤凰,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再也不拖后腿了,你把我带回去炖汤吧,我不要在这儿了……”
凤沐憬一愣,还没来得及隐去身形,便被她死死抱住,眼泪鼻涕全弄在他衣服上了,他额角狠狠一抽:“你不过才呆了四天而已,脑子就呆没了?”
才呆了几天,这笨鸟就像变了似的,以往不是蛮横得像牛,怎么现在柔软的像只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