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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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家子弟历练，虽进入幽冥，但也并不会专挑险恶之地。这趟下来，多还是为了打探天机阁卜卦所言的“魔头降世”的事情。</p>
历练弟子只是顺便，自然保全为上。</p>
下午的历练，时琉一路上好奇得像个参观游者，四处张望，见什么都新奇。</p>
不过酆业始终未有离开，护她左右。</p>
从头到尾，没劳她装模作样抬一下剑，这趟历练的邪祟窝点就已经被荡平了。</p>
时琉看得清楚——</p>
酆业也全程没动手。</p>
“方琼好像是时家年轻修者中最厉害的，”中途休息，打扫战场，时琉趁机蹭到他身侧，轻着声说悄悄话，“你一剑不出，会不会不太好？”</p>
酆业仍是把玩那把长笛，“我出了才会不好。”</p>
“？”</p>
时琉怀疑望他。</p>
没等两人再做交谈，耳边迫进来声惊呼：</p>
“这是什么！”</p>
时琉立刻被勾走了好奇的目光。</p>
他们荡平的这处邪祟窝点，藏在一个破败庙宇里——幽冥秽土也有信者，不少佛庙道观散落十五州各地，像眼前这处，显然就有几千年的历史了。</p>
而那惊呼声，就是从庙宇后的密林里传来的。</p>
时琉按捺不住，好奇地跟着时家其他修者过去，酆业作为看照的，只能也跟了过去。</p>
等绕过庙宇，穿了密林小道，看清面前空地上的巨大石像，时琉也惊住了。</p>
这石像看着古旧破败，像是千百年不曾打理。但模样壮观，气势骇人，尤其高得不见顶，站到石像最去。</p>
即便是在凡界人间，也极少见这样高大的神佛像。</p>
时家子弟中有修为高深的，干脆御剑飞了起来，要去上面看清楚这石像的全貌模样。</p>
时琉飞不上去，只能站在地上，仰得脖子都酸。</p>
看了半晌，时琉就确定了一件事——</p>
应当是个男子石像。</p>
不过非佛非道，身上只着了件松散衣袍。石像倚山坐在那儿，像是睨天又或眺远，散漫，倜傥，不羁，高大无边，一个衣袍角都比她人高。</p>
明明也看不见全貌，但时琉不知怎么就觉着……</p>
这石像真眼熟。</p>
不等时琉想明白这点古怪感觉的由来，御剑飞行到最上面的弟子下来了。</p>
——脸色青白、连滚带爬地下来的。</p>
“酆、酆都帝！”那弟子吓得不轻，连搓着袖子下的鸡皮疙瘩，“这是酆都帝的像！”</p>
“……”</p>
时家队伍里一时哗然。</p>
好奇过来的都是年轻人，这会听了这个一手造就了不知多少尸山血海的可怖名号，没几个不神色遽变的。</p>
“怎么可能！”离着时琉不远，一个年轻男修者吓得尖了声，“那个三界祸首……”他不自觉轻了声，“幽、幽冥之主，都死了上万年了，幽冥怎么还会有他的像？”</p>
“千真万确！不信你自己上去看！立像的人写得清清楚楚——先师酆都帝，不孝徒敬立。”</p>
“……”</p>
队伍里哗然一片，神色各异，聊什么的都有。</p>
故事时琉听得最多，自然也最不感兴趣。看了许久这天工造化般的神像，她转头寻找酆业的身影。</p>
——好找得很。</p>
在一众神情剧变的时家子弟中，只那么一个，冷淡睥睨，八风不动，此刻就懒洋洋靠在石像那宽大足以容人的衣袍褶皱里，低阖着眼帘，半睡不睡的。</p>
好像旁人说那些惊天撼地的奇闻惊迹，他半点都提不起兴趣。</p>
真古怪的少年。</p>
时琉想着，轻步过去。</p>
到了他旁边，时琉还未及开口，就先听着了不一样的聊天。</p>
是旁边两个年纪轻的小姑娘悄声说的。</p>
“我飞上去看过了，青面獠牙，凶恶可怕，当真吓人得紧。传闻没说错，这酆都帝果然是个至恶魔头，难怪当年幽冥万鬼都俯首作奴。”</p>
“可我看过古籍野史，说恶鬼面下，他本人好看得没天理，连五帝里的南蝉仙子都倾慕于他哎。”</p>
“南蝉仙子？怎么可能？”</p>
“真的，这个我也听说过！”两个意见相左的小姑娘中又加入了一个，“据说仙界尽知，从他死后，南蝉仙子为他数次闭关千年呢！”</p>
“天哪，仙子好痴情，好感人啊。”</p>
“……”</p>
时琉听得眼神怔忪，一副惊叹感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模样。</p>
酆业早察觉她过来，抬眸半天了，只见着少女神魂也呆头鹅似的僵着。</p>
“走什么神。”他微皱着眉，问。</p>
“啊？…啊，”时琉这才回过神，眼神里略起异彩，“果然很感人。”</p>
“什么感人。”</p>
“南蝉仙子为了酆都帝，闭关千年啊，”时琉轻叹，“千年哎，我关几年都受不了的。”</p>
酆业漠然：“哪里感人了？”</p>
时琉：“为一个人闭关千年，这不够感人吗？”</p>
“……”</p>
长笛懒收，酆业冷淡低哂：“旁人喜欢的，你送与旁人，那叫感人；你喜欢的，非要送与旁人，那叫强人所难。”</p>
时琉噎住。</p>
半晌，少女难能有些恼——觉着他说得极对，可又心疼那个被说强人所难的南蝉仙子。</p>
她绷了几秒，扭过脸咕哝：“这样想的人，不通情爱。”</p>
酆业闻声嘲弄地笑：“红粉骷髅，色迷心窍而已，只有你这种愚者才会深陷其中。我自不会通。”</p>
“？”</p>
时琉再次被噎住，这次终于着了恼，她仰眸睖他：“你怎知酆都帝不喜欢南蝉，说不定他们两情相悦，这些都是你信口猜测而已！”</p>
“……”</p>
酆业轻眯了下眼。</p>
半晌，他把揉着长笛尾缀的那片翠绿欲滴的叶子，慢条斯理地垂了眸，然后笑了。</p>
“行。”</p>
——</p>
等这趟回去，焚香沐浴然后吃了她的时候，他一定叫她死个明明白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