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阴暗潮湿的地牢,正躺在一间宽敞的议事厅内。
她懵懂地坐起身子,这才看到坐在一旁批阅公文的宁王,和侍立在侧,为他分类整理的时青。
时青看她一眼,却飞快地低下头去,只说了一声:“阮姑娘醒了。”
卫珩头也没抬,面具掩住了他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
阮秋色想起方才在牢内发生的那一幕,连忙起身躬身向卫珩一揖:“草民……谢王爷不杀之恩。”
卫珩的目光仍盯着面前的公文,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本王什么时候说要饶你了?”
阮秋色顿时心下大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王爷宽恕草民,草民愿当牛做马报答王爷!”
卫珩终于抬起头看她,眼中神色莫辨。
阮秋色跪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冷汗正沿着脊梁骨缓缓流下。
“说到当牛做马,本王倒突然想起有件事可以给你做。”
阮秋色顾不得分辨他眼神是喜是怒,急道:“只要不挖我眼睛,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说本王逼迫于你。”
阮秋色点头如小鸡啄米:“王爷不计较草民的过失,草民感激不尽!”
“如此甚好。你的眼睛就暂且留在眼眶里养着。若是这件事你办得让我满意,兴许我会把它们再赏给你。”
阮秋色很有眼色地连连谢恩,心里却暗自将那宁王骂了一百八十回。拿她的眼睛做顺水人情再赏回给她,还真是仁慈得不行哦!
呸!蛇蝎美人!
心里骂归骂,她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温顺如鸡的样子:“不知草民有什么可以为王爷效劳?”
卫珩摇了摇头:“不急。需要用你时时青自会去找,你要做什么,他会仔细交代于你。”
说罢,又转向侍立在旁的时青:“送阮画师回去吧。”
阮秋色还在腿软,撑着地慢慢站起身:“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和刚才还要挖人眼睛的凶神一起回去?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往外走出两步,到底是舍不得那美人图。阮秋色去而复返,摆出一脸谄媚的表情:“王爷,要是草民表现得好,让您高兴,可不可以将这画赏给草民?草民怕是这辈子都画不出比您更美的美人了……”
“美人”二字惹得卫珩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起来。
“可以呀。”卫珩皮笑肉不笑,时青仿佛听见了他的磨牙声,“毕竟我要交给阮画师的差事颇有几分凶险,若你不幸因公殉职——”
“我一定把画烧给你。”
阮秋色从大理寺回去,着实提心吊胆了几天。
她一个画师,能完成什么凶险的任务呢?
听闻西山近来有虎出没,难道是让自己去深山老林画虎?
啧啧,这差事倒是既凶险,又适合她来做。但美人那般出尘,不像是会欣赏恶虎的样子。
当今圣上坐拥四宫十二院,妃子们各个国色天香。难道美人是想让自己秘密潜入宫中偷画妃子洗澡?
阮秋色倒是很愿意。但她深切怀疑宫中的妃子是否及得上美人三分颜色,更遑论让他惦记了。
南境近来战事吃紧,莫非是要她潜伏去敌军内部,伺机绘下敌方的地形战术?
这个听上去像那么回事。
为国为民,纵然奉上这一具皮囊,阮秋色也觉得甚是光荣。只是万一不幸阵亡,她一身画技,一腔热望,真是可惜了了。
阮秋色在悲壮和悲凉的情绪中摇摆不定,胸口的豪气和怂气此消彼长,难分伯仲。
时青在第四日下午找上了阮秋色。
这次不需要做戏吓唬她,时青面上带着和煦礼貌的笑意。他驾着一辆马车停在二酉书肆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