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悄降,南璃国此时已是一片热暑朝天。
乔九自从脱离了死士的特质后便变得怕热起来,险少出门,墨溪为他在右相府内几乎备了一地窖的冰块。
所以当整个南璃国快热死人时候就她右相府内一片冰凉。
但也因此常常招来一些不速之客,比如说——
“你很闲?”墨溪冷声讽道,一边落下一棋子。
“嗯,是有点……”南夕抬起眼皮子漫不经心回答道,余光却不自觉瞥向不远处正和乔九聊天的男子。
墨溪顺着视线望过去,似不经意问道:“他看起来并不喜欢宫里的生活。”
否则不会那么愁眉苦脸。
未等她回答,墨溪又问道,“为什么当初选择他?”
南夕哑了哑口,苦笑道:“一见钟情,你信么?”
当初南靖珊死后,必须得安个罪名给她,不然解释不了那些厮杀斗打,而她即使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会不明不白,不能服众。
造反,便是她南夕给她的罪名。
在带人血洗太女府时,她大概永远忘不了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那一刻剧烈的心悸。
尽管血洗前,墨溪交代过,若是遇到一位名唤炎二的男子就当卖她一个面子——放过他。
但是,见到的那一刻,南夕才明白这并不是放不放过的问题,而是他不放过她。
那时还是初春三月,夹裹着冷冽的寒风,太女府早已血流成河,尸体横七竖八,血腥味冲天,但当她看到他时,他正在抱着一具尸体坐靠在太女府院里的一株桃树下,神情悲恸仿若失去了全世界那般。
她竟不知原来有男子可以如此不动声色就牵动她的心。
但她想她永远忘不了他抬起眼皮子看她时,嘴角扯出的弧度,带着嘲讽和强烈的恨意。
说到底是她姓南的一家害了他们兄弟两 。
即使她有愧,但她还是选择尊重他,“你走吧。”
他还是那样讽刺的看着她,想来是在嘲讽她不过是惺惺作态。
半晌,没等到回答,她只好带着人离开。
但晚上躺在龙床上的时候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鬼使神差地偷偷出了宫。
来到太女府看到的就是他依旧在抱着他弟弟的尸首,但嘴角却是挂着满足的笑。
他竟然寻死。
顾不得那一刻心情复杂,下意识的遵循本心抱起他。
他醒来后倒没太大惊讶,她给他一个选择,“北梵君已经跟人跑了,而我南夕……需要一个名正实存的北殷国四皇子,你可愿意?”
她承认她是夹了私心,利用他对自己的愧疚,如果不是他出卖南靖珊,他弟弟不会死,而她就不会娶不到北梵君,更不会惹出后来那一堆破事。
他没回答,敛着眸,手死死握着,青筋凸现,她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那又如何,她只想给他最好的宠爱,即使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这样,他在她的逼迫下住进了长生殿,她不限制他的自由,给他无上的待遇,却不会碰他。
不同于乔九那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有他的骄傲,一但强碰,只会适得其反……
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每天都会想办法逗他笑,但屡战屡败,高冷的他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眼瞅着郁郁寡欢的他渐渐消瘦下来,看的她心惊作疼,不得已才带他来找乔九叙一叙……这才有了这一幕。
记忆渐渐回笼,望着那边的男子依旧沉默寡言,南夕叹了叹气,收回视线,耳边传来女人听不出情绪的嗓音。
“信,一直都信。”落下一子,又冷冷开口道,“你死了。”
南夕放下手中的白棋:“……没意思。”
湖心亭里。
相对于炎二抱手环胸的高冷,乔九就显得自然许多。
“炎二,多谢你当初能够出手相救。”
如果当初他没有冒着杀头的危险把南靖珊的计划告诉了他的妻主,恐怕现在就不是死那么简单。
“不用,只是为报答你当初护着我两兄弟罢了。”现在落得如此境地算他罪有应得。
乔九静静地看着他越发不言苟笑的面庞,讷讷问道:“那,她对你好吗?”
他是知道的,南夕把他留在宫里了,但就是不知道,他是被迫还是——
炎二眸光动了动,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
“那你……喜欢她么?”
话落少年明显感受到对方气息一下子冷凛起来,脸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赎……罪。”
没有感情地吐出这两个字,仿若留在那女人身边就是为了忏悔赎罪。
乔九心下了然,抬头望过去不料却看见炎二身后的女人,不自觉地叫出了口:“女皇陛下?”
炎二猛然回过头来,只见女人看着他一脸苦笑,“原来这两年来你一直是在赎罪……是我……妄想了。”
炎二哑了哑口,不作声,女人又道:“这两年你赎罪也赎够了,不强求你,我会尽快找到代替你的人选,就不逼你继续忍我了。”
“我……”
看到女人渐渐离远的身影,炎二身形晃了晃,眸里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紧张,但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抹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