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段云笙在一片铺天盖地的红帐中醒来,她扶了扶额,望着眼前熟悉却陌生的一切,心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来人走至她身边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低柔地问她:“累吗?”
一片说不出的混沌之中,段云笙只觉得自己藏在宽大的喜服衣袖中的指尖轻轻颤了一颤,可心中却仍是茫然一片。
她睁眼望着男子模糊不清的面容,嘴唇翕动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任由男子一点点吻上了她的眼角唇边。
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种混杂着无力而暧昧的混乱所淹没,拼尽全力举起手臂,却发现周遭的一切又变了。
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轻软的绸绑缚,而眼前也只剩一片昏暗,只有从蒙着双眼的黑纱间,能隐约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高大朦胧的人影。
“你……谁?”她气若游丝,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问话。
面前的人也没有回答她,只是向着她近了一步,那人身上的体温便隔着薄纱侵袭而来。
或许是因为被蒙着双眼的缘故,她的触觉变得更为敏感。
来人身上喷涌而来的热气,让她感到不安,她挪动着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的赤足步步后退,最终被逼到一根冰冷彻骨的玉柱之上,背后突如其来的刺骨的寒意,让她的身子微颤。
她正想逃开,却又被那人堵住了去路。
他欺身上前,将她压在玉柱之上,身体相贴传来的热气变得更为焦灼霸道。
但就像是故意的一般,这股热气虽霸道却无丝毫暖意,反而叫她夹在身后的酷寒与这股灼热中备受煎熬。
痛苦带来的汗水很快濡湿了她的乌发,她的思绪也在这折磨人的痛苦之中稍稍清醒了一些,但也终究也只是暗夜中的萤火罢了。
“你究竟……是谁?”
她奋力咬破了唇,才勉强让自己说出这样完整的一句话。
可她得到的答案却只是男子的一声轻笑,他一抬手便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束缚在缠绕在玉柱的铁链之上。
而后他又俯身挑起她被虚汗浸湿玉白色的下巴,用舌尖品尝了她唇上的鲜血之后,突然就紧紧地搂住她微颤的身躯,将头埋进她细白的颈间,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段云笙感到窒息,却又无力挣扎。
交缠的青丝很快被她浸透薄纱的汗水打湿,黏连在二人身上。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际,男子却突然松开了她,低下头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锁骨,然后伸出冰凉的手指温柔地抚摸这寸无瑕的肌肤。
“你爱我。”男子突然在她耳边轻语,然后用指尖在这绝美的锁骨上轻轻一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身体紧绷,双目睁圆,断骨的剧痛立刻将她从一片混沌中拉回,敷眼的黑纱掉落,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殷九玄!”睁开双眼的段云笙轻哼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左锁骨,立时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是怎么了?”方才离开片刻出去找些小妖打牙祭的鸣焱,刚进洞府便看到了这一幕,再看段云笙身上妖气冲天,不觉大惊。
段云笙没有立刻回答鸣焱,也不顾自己嘴角的血迹,颤着手指便化出一枚冰针,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心窍之中。
妖气立时散去,段云笙这才抓住了鸣焱的手,咬牙道:“快走!”
回过神的鸣焱,便立刻抱起她飞出洞府。
“对不起,毁了你的藏身之处。”段云笙靠在鸣焱的怀中,有气无力地说道。
鸣焱低头看了她一眼,她此刻虚弱的像是山林间即将褪去的一抹月光,冷冷的却莫名叫人心疼。
“算了,老子纵横三界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么个窝。”
“谢谢。”段云笙微微阖着眼,“只可惜我已经把以前的仙体烧了,否则倒是可以让你饱餐一顿。”
鸣焱一怔,想起自己确实提过几次吃神仙的事,不觉笑道:“哎,你这小仙子,真是……”
“我暂时用冰针封住了殷九玄的妖气,但被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走吧,没必要受我牵累。”段云笙无力地推了推鸣焱的胸膛,浑然没了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气势。
不知怎么的,鸣焱看着这一幕,心中竟只浮现出“任人宰割”这四个大字。虽说眼下这小仙子的话十分有理,他确实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小仙冒险,但一想到把她丢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万一遇到了什么好色的野妖……
鸣焱烦躁地甩了下头,反而将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一些:“与其把你丢在这种地方便宜了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妖,倒不如就让老子吃了你,还能祭一祭老子的五脏庙。”
段云笙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就闭上了眼睛。
鸣焱见她呼吸渐渐平缓,又看她一只细白的手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心中竟颇为畅快。
待段云笙再次醒来时,她已在一间打扫干净的客房之中。
窗外头是沿街商贩的叫卖声,房门外则是来往的人声和小二的招呼声。
她掀开身上的棉被坐起身,看着房中的木架子床以及简单朴素的木柜桌椅,心里竟感到了一丝温暖。
虽说她自幼锦衣玉食,但这点对人间烟火之气的思念,却始终都藏在她的心底。
“你醒啦。”鸣焱推门进来,见她坐在床沿上发呆,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事。”段云笙先答应了一声,才摸了摸自己锁骨上覆盖着的贝色的蛇鳞,抬头对鸣焱道了声谢。
“那是我的腹鳞,可止你仙骨断裂之痛,也能暂时压制住你身上殷九玄的妖气。”说着,鸣焱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心窍里的冰针用不上了,我便取出来了。”
无论是去冰针,还是植腹鳞,都难免会有肌肤上接触,按说以他鸣焱的个性绝不会在意这些,但面对段云笙的时候,他却就是有些心虚,还有些怕她会因此翻脸。
可不想段云笙却只回了他两个字:“多谢。”
她知道他此举是好意,自封心窍本就是自损修为的无奈之举,更何况修行万年,她若连这都看不破,还用世俗名节的观念看待他为自己治伤去针之举岂非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