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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危在旦夕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连音乐都停止了,众人此时此刻的目光都聚焦在贵翼身上,有人窃窃私语。

服务生哆嗦着说:“我、我不知道,我、我是,有一位先生叫我把这封信送给您。”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

贵翼一下揪住那服务生的衣领:“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我、我突然拉肚子……我、我……”

“你!!”

服务生突然想起来了,大声地:“他说,他在香榭丽舍大街等您!”

贵翼一下放倒服务生,服务生趴在地上大声咳嗽着。贵翼大跨步往外走,林景轩快步相随。

法国代表关心地追上来,问:“贵军门,发生了什么事?”

“我妹妹……”贵翼想说,“出事了。”可是话到口边,他却说:“不能有事!”

每个人在相同事件、相同时间里所感受到的状况各不相同。他们所感觉所经历所描述的只能是他自己认定的“事实”。

贵婉如是;

“凶手”如是;

资历平,如是;

贵翼更如是。

所有参与“贵婉事件”的人皆如是。

但是,事实,或者说“真相”并不如是。

香榭丽舍大街,深夜。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驶来,一路街灯明亮,车轮嘎嘎吱吱碾压着碎雪,车速减缓,在一所粉色玻璃花房前停下。

贵婉裹着大红色的披风从花店里走出来。

路灯下,她背影纤细,步履轻盈。

风雪中,她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远方。

马车的车帘被雪风吹开一角,贵婉仿佛千钧重担霎时放下,脸上露出恬静的微笑。

她朴素的笑容里,有生死相许的激情和义无反顾的壮烈。

而此时此刻,对面的一座洋楼上,有人持长枪对着贵婉,瞄准器随着女人的身影上下移动。

“嘭”的一声枪响,枪声很闷,枪口像是包了什么布。

贵婉被马车上的人一枪爆头。

她脸上带着的笑容显得十分凄美、诡异,她没来得及吭声,扑地栽倒在雪地里,大红披风瞬间飘落,宛若一地鲜血飘散。

洋楼上,前来抓捕“烟缸”的蓝衣社特务王天风当场懵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车“嗖”地一声飞驰而去,王天风骂了声“见鬼”。

“咣当当!”花店的门板飞起来,带着一股强而有力的冲击力量,有人从里至外,破门而出。粉色的玻璃窗瞬间被震碎了,碎片飞溅,像倾泻的玻璃花。

王天风迅即调整枪口,对准从花店破门而出的人,不止一个,目标是两个。

接下来的场景却是王天风始料未及的。

大雪中,阿诚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衣,双手背铐,栽倒在雪地里,他几乎就跪在女人的尸体旁。明楼穿着一袭黑色皮衣,手持*,狠狠地将枪口戳在阿诚头上。

一枪当头,杀气腾腾。

鲜血,鲜血提醒着阿诚,“烟缸”牺牲了,自己直面的是惨烈的死亡陷阱。

一阵寒风吹下一阵雪珠,砸在阿诚的头上,颈上,冰凉,彻骨的寒。他眼前是两道凹纹,平行线般的车辙,那是凶手留下的唯一印迹。

他必须勇敢,必须坚强,他要活下去。

他唯一的罪名就是出现在“烟缸”的住所,他是共产党嫌疑犯、“烟缸”的同党。

单薄的衬衣经不起风雪的侵袭,阿诚冻得瑟瑟发抖,他在雪地里打战,活像被押赴刑场的死囚,被鲜血吓得魂飞魄散。

明楼的枪口顶着阿诚的头,吼道:“说!说错一句,你就完了。”

阿诚直直地跪在雪地里,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白色的雪。明楼眼神里全是厉色,王天风已经下楼,踏着碎雪,持枪走近二人。

阿诚耳旁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

“最后一次机会!”明楼说。

安静,绝对的安静。

除了雪落的声音。

资历平在街上跑着,冰雪覆盖住他的面目他快支撑不住了。

他在全力奔跑的瞬间,脚下被一块冰雪绊住,整个人飞出去,摔在冰冷的雪地上。此刻,他离香榭丽舍大街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贵翼在车中突然打了个寒颤。

林副官一激灵,汽车加速飞奔。

他们的汽车离香榭丽舍大街只有一步之遥。

“砰”的一声枪响了!

静。

天地间一片寂静。

静得心碎。

枪声很刺耳!

刺耳到清亮穿云!

贵翼听到了!

资历平听到了!

“砰”的又一声枪响!

刺激到因贵婉而狂奔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辆汽车像离了弦的“箭”冲向银雾茫茫的世界。

迎面而来的一辆黑色马车,与贵翼的汽车擦肩而过。这辆马车上坐着三个人躺着一具尸体。

阿诚浑身上下挂着冰水,裹着一件大衣。他的脚下是寇荣的尸体。他的身边坐着一声不吭的王天风,对面是脸色阴郁的明楼。

王天风干掉了前来围捕“烟缸”的寇荣。而明楼的“苦肉计”成功骗过了王天风,解救了阿诚。

王天风开始吸烟,狭窄的空间散发出呛人的味道,要在平日里,明楼早就伸手替他把烟给掐了,偏偏那一刻,他视若无睹。

忽然,明楼伸出手去,王天风习惯性地护住香烟,却见明楼的手替阿诚拂掉额上的冰渣。那一刻,他心底已经拟定了一份电文:

“青瓷”出发,完好无损。

“烟缸”已碎。

资历平发了疯一样,向前奔跑。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资历平身边划过,一双冷酷且忧伤的眼睛透过马车的窗帘对资历平投出“关注”的一瞥。

资历平感觉到某种异样,他在奔跑中回眸。

马车已经远去。

马车上的人,戴着厚厚的棉帽,围着厚厚的围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他在马车里点燃一支火柴,焚烧一张照片,黑暗中,一滴眼泪落在火头上,嘀嗒一声。

资历平跑到香榭丽舍大街,减缓了速度。

他的面目被冰雪覆盖,他爬到墙根,偷眼望去。

他看见一地鲜血!

贵翼扑倒在冰雪中,哭着抱起贵婉,她的身体大约还是热的,有温度的尸体让贵翼痛不欲生。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妹妹。

他紧紧地裹住贵婉,他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把她给暖回来。贵婉的眉心被一颗子弹炸裂,面目全非,血涂两颊,贵翼用自己的袖子不停地替她擦拭着血迹。

林副官想上前帮忙,被贵翼喝止。

贵翼流着泪说,贵婉爱美。

他噙着一窝眼泪把贵婉的头埋在自己怀抱里。

他说,都别过来,谁过来我杀了谁!

看到这一切的资历平,顺着墙根站起来,悲从中来,他竭力捂住嘴,泣不成声。

有时候回忆的画面比死亡的画面更具杀伤力。

贵翼很安静地听着资历平讲述的故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插嘴,唯恐断了资历平的思绪,唯恐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对过去事情的分析和判断。

直到资历平讲述贵婉之死,贵翼的悲伤被资历平戳得满心窟窿。

林副官给他们泡了一壶西湖龙井,汤色碧绿,茶香袅袅,似乎提醒着两兄弟,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是怎么找到陷害贵婉的人的?”贵翼问。

“我回来以后,照贵婉的吩咐,去了一趟麦特赫司脱路……具体情况,请您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各自政治立场不同。”资历平平静地说,“说实话,我来找你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如果我不是亲眼目睹你们兄妹情深……原谅我实话实说,我就是来‘赌’贵军门肯抛下政党之见,来替亲人报仇雪恨的。”

贵翼没说话,他拿起紫砂壶给资历平斟茶,林副官敏捷地上前想接过贵翼手上的紫砂壶,贵翼轻轻摆手,一抬手示意资历平品茶。

“西湖的龙井,宜兴的紫砂,甘鲜醇和,你尝尝。”

资历平端起茶杯来喝。

“‘茶杯’死得很惨……”

资历平被一口茶呛到了。

“你送给我的四个皮箱里,其中有一个就是‘茶杯’,你自己画的。那女人是谁?”

“她是冒充的秦太太。”资历平稳住了心神,说,“我从巴黎回到上海,发现我的房*然间换人了。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她的房客。她自称是秦太太,在医院做护士的工作。”

“你跟踪她了?”

“对。我发现她是侦缉处的特务,更让我吃惊的是,跟她秘密会谈的接头人,竟然是我二哥资历安。他原来跟家里人说,自己在政府部门工作,其实,他是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二科的科长。

“他的工作,就是破获地下党的秘密机关,抓捕地下党,并予以秘密处决。

“我很担心秦太太一家的安危,通过原来在工部局认识的两个朋友,打听到了秦太太一家被关押在侦缉处的地牢里。说他夫妇是重犯,很难一见。但是,他们的女儿妞妞关押在优待室,可以想想办法。”

贵翼明白,资历平所说的“想想办法”,就是去“干一票”。

“我很久没做那一行了。为了救妞妞,我做足了准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伪造了特别通行证,冒充一名狱警,把妞妞给带回了‘人间’。

“我救了妞妞,一下捅了‘马蜂窝’,资历安开始注意到了我,放出鹰犬来,四处狂吠。

“我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资历安身上,我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烟缸’复活了。”

“什么意思?”贵翼问。

“原先我大哥和贵婉租住的房子,住进了一个陌生女人,她穿着跟贵婉很相似的衣服,去贵婉常去的咖啡馆喝咖啡。我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屋去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都跟贵婉在的时候一模一样,最令人感到阴森可怖的是,这个‘贵婉’隔三岔五地去假‘秦太太’家打麻将。我假扮成邮递员进去送‘信’,要了杯茶水喝,我看见他们——就像从前一样,一屋四个人,全是改头换面的特务。

“我感觉这四个人不是人,是四个‘鬼’。我当时真的‘怕’极了。

“我怕我大哥回来,看到这一切会崩溃。

“我更怕,真的地下党来跟他们联系……”

“那就会死更多的人。”贵翼平静地说。

“对。”

“于是,你就打算杀光这群‘鬼’。”

“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资历群被捕的?”

“我是上个月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的,社会新闻版,刊登了我大哥资历群杀人被捕的消息,我很震惊。你知道,像这种版面,很多时候都是有人授意的,断章取义,黑白颠倒。我想,不管怎样,救人要紧。”

“于是,你就想到了我,并开始设局引我入局,然后,你就一次又一次地利用我。”

资历平抿了抿嘴唇,说:“不是利用,是请贵军门拨乱反正。”

他还挺会讲话,贵翼想。

“你大哥资历群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贵翼喝了一口茶,说,“你不会告诉我,你帮助他越狱潜逃后,就把他给扔到黄浦江上去了吧。”

“贵军门高瞻远瞩。”

贵翼冷冷一笑,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只要一个真相。”

“军门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你未必能答。就算你答了,答案也许是错的。”

“军门不问,资某未答,军门怎么肯定答案是错的?”

“资历群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我大哥,贵婉的丈夫,您的妹夫。”

“他有几重身份?”

资历平一愣。

“譬如,他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还是双重身份的特务?还是别的什么……你补充。”

“你的意思,无非说我大哥有可能是叛徒。”

“那是你说的。”贵翼冷峻地说。

“我大哥是光明磊落的人。”资历平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冲动。

“我告诉你,”贵翼抬头眼光锐利地盯着资历平的脸,重复着说,“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大哥的身份有多种可能性,但是,资历群绝对不是共产党。如果他是,他怎么会说出送你一个锦绣前程的话来?”

一语击破。

掷地有声。

资历平的心头被贵翼猛敲了一记,犹如当头棒喝。

资历平顿时脸色苍白。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贵翼强调了一句。

资历平脸色的骤变,直接证明了答案,贵翼没有记错。

贵翼别有深意地瞥了资历平一眼。

资历平身体的温度,瞬间冻结成冰!

一家私人会馆里,苏成刚和方一凡在进行密谈。

“7号首长的腰椎发炎了,很厉害。已经引发伤口感染,我们必须要找到一家可靠的医院,对7号首长进行先期治疗。否则,7号首长没有办法坚持到出港。”苏成刚说。

“现在这个时间段异常敏感,这种枪伤患者,一旦进入医院,就是自投罗网。”方一凡焦虑地说,“上海地下党的交通站也基本接近瘫痪了,我无法找到可以信任的人。”

“资历群已经成功越狱了,如果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他——”

“一个五人小组,死了四个,我不相信组长了,但我相信‘烟缸’。”

“‘烟缸’已经牺牲了。‘眼镜蛇’同志亲眼目睹。并且就此事做出了详细的陈述。”

“我们还有一步险棋。”方一凡说,“去找资历平。”

“不行,太危险。虽然他做了很多对我党有益的工作,但是,他不是党组织成员,而且他的身份极其复杂。”

“正因为他的背景复杂,所以才要冒险一试。”

苏成刚叹了口气,像是发现了一个既不愿意承认,又值得一试的事实。

“7号,伤情严重,危在旦夕。”他沉闷地遥望窗外,窗外乌云密布,天空下起了小雨,街道昏暗。

苏成刚从开始执行秘密护送7号首长的任务以来,第一次感到身陷绝境般的痛楚。

爱多亚路上一家包子铺前,一名穿长衫的男子买了一个大肉包,很小心地捧在手里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包子铺门口挂的温度计,很时髦的温度计挂在热气腾腾的蒸笼边,很醒目。资历群看看温度计,是22摄氏度,屋檐下滴着雨,街道上的行人有伞的慢行,没伞的快跑,水花打在青石板路上,淅淅沥沥。

一辆汽车缓缓驶来,在包子铺前停下了。

资历群上车,关上车门。

“资桂花”开着车,驶过爱多亚路,车窗外细雨朦朦。

“风景如旧。”资历群说。

“你错过了前几天难得一见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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