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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

黄宗羲显得十分冷淡。他沉着脸,拱一拱手,直到顾杲也提出询问,他才默默地摇了摇头。

“怎么,还是没见着!这、这是什么道理?岂有此理!”顾杲一下子激动起来,跺着脚叫道。也就是到了这时,他才摆脱了前一阵子那种古怪的拘谨,重新显露出过去的样子。

“哦,莫非狱卒不许探视?”张自烈疑惑地问。

“可不,自从最初方密之进去见过一面,后来大抵给上头得知,严责下来,此后便再不得见。这几个月,我等都轮番去过,太冲更是不知去了多少次,始终被拒在门外。莫说周、雷二公俱未定谳,便是定谳的死囚,也没有不许见之理。这马、阮两个奸贼,做得也真是太绝了!”

顾杲咬牙切齿地骂着。不过,使张自烈感到意外的是,对此理应最为愤恨的黄宗羲,不知为什么,却显得颇为漠然。他默默地站了片刻,看见黄安领着黄宗会那个长班,已经把行李卷搬进他住的东问,并且重新走了出来,他就拱一拱手,说:“兄且坐,弟失陪了!”

然后,领着黄宗会,一起走进卧室里去。

“哦,兄坐!”大约看见张自烈发呆的样子,已经重新平静下来的顾杲做了一个手势。等朋友坐下,他又回到椅子上,前倾着身子,低声说:“兄休惊疑,眼下留都这局面,也难怪他如此——哎,这事回头再对兄说!”

这么解释了之后,他就坐正了身子,提高声音问:“那么,兄此次回留都,不知有何公干?能多住些日子吧?”

“哦,不!”张自烈摇着手回答,“弟因母亲久病,几度来书催归,是以向史公告准了假,意欲回去探视。此次来留都,一则是顺路看望兄等,二则是史公有一封书在此,一俟交与辟疆,弟便启程,实不能久留。”

顾杲沉吟了一下,说:“既是这等,弟亦不敢相强。不过今日赶了半日的路,兄想必也倦了。天气又冷,不如今夜权且在此歇了,明日弟陪兄一齐去访辟疆,如何?哎,对了,午时已过,兄可用过膳不曾?”

张自烈点点头:“弟与泽望已在路上吃过。倒是弟归心似箭,最好明日便能启程,若是明日再访辟疆,只怕……”他本想说下去,忽然听到东问里传出黄宗羲兄弟争执的声音,就临时顿住了。

只听黄宗会说:

“小弟自接大哥之书后,便说既是这等,就不来也罢。惟是母亲之意,仍命弟前来,并说钱大宗伯是世交,请大哥求托于他,或能相帮也未可知。”

黄宗羲的声音:“母亲又怎知钱牧斋做了大宗伯?还不是你们兄弟怂恿!慢说钱牧斋我是不去求的,即便去求他,还未必有什么结果。须知如今这乌纱不是文章换得到的。人家要的是银子!现今朝廷已开下单子,一个武英殿中书九百两,一个文华殿中书须一千五百两,内阁中书两千两。只要肯纳银,哪怕你目不识丁,也照样能人学选贡,再不济,也可以混个把总、游击!你既然拿不出银子,只好自认倒霉!”

“可是,朝廷不是下过旨,让贡生来京候选么?”

“哼,那是什么时候的话?如今又是什么时候!告诉你,如今是‘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贱如狗。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只听这首民谣,你就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黄宗羲的声音越说越高,使坐在外间的两个朋友既不能交谈,又不便干预他们兄弟间的私事。所以顾杲望了望张自烈,建议说:“眼下时候尚早,如兄急于访辟疆,不如弟这就陪兄去?”

张自烈自然没有异议。于是,等顾杲走进西间去,添加了御寒的袍服之后,两人也不惊动黄氏兄弟,只悄悄揭开门帘,走出门外去。

张自烈和黄宗会进城时所雇的两匹驴子,早已经打发走了。

顾杲命仆人就近另雇了两匹,与朋友分别跨上,沿着狭窄的街巷,迤逦行去。

路上,顾杲把近半年来南京发生的种种事情大略地向朋友说了。其中还谈到前几天出的一件怪事——据说水西门外来了,一个法名“大悲”的和尚,自称是先帝崇祯的第三子定王,因国变出家为僧,辗转南来,一时哄动了市井。朝廷得报后,已派出中军都督蔡忠将他带走了。如果真是定王,倒是一件大幸事。总算皇天有灵,为先帝存此一点骨肉。只是这大悲何以拖到今日才来留都,而且身边无一随从,又令人不能无疑。

张自烈默默地听着。如果说,半年前他离开南京时,还只是觉得朝廷中因两派交争,把主要精力给牵扯住了,缺乏中兴进取的雄心和锐气的话,那么这一次回来,他就发觉,情况的恶化程度,比他在扬州时根据传闻所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事实上,由于马、阮之流的奸佞得势,正人君子纷纷遭到斥逐,南京已经成了一个邪气熏天、沉渣翻涌的黑暗渊薮。指望它能有什么真正的作为固然不可能,而改变这种现状,恐怕也是难之又难。当想到,背靠着这样一个朝廷的史可法,如今还在江北拼命奔忙,苦苦撑持,期望能开创出一个中兴的局面来,张自烈的心中就止不住又悲又愤,有一种想放声痛哭的感觉。正因为整个身心都陷于大祸临头、回天无力的绝望之中,以至一路之上,他尽管没有停止同顾呆交谈,但心境却变得愈来愈暗淡和悲凉了。

终于,他们来到了冒襄赁居的桃叶河房,却发现门户紧闭。据住在隔壁院落里的一位绅士说,冒襄带着女眷和仆人,早早就出门了。刚才也有一位姓陈的相公来访过,因寻不着,便留下话说,要上丁家河房去寻一寻,万一冒先生回来,就请告知他等着,那边寻不到时,姓陈的相公还会折回来。顾、张二人听了,便不停留,立即重新跨上驴子,赶往丁家河房去。

在南京的河房中,位于青溪、笛步之间的丁家河房,算得上是顶大顶有名的一所。那里不仅环境幽雅,布局精巧,而且还有一间顶漂亮的临河水榭,夏秋之际,十分适宜于纳凉凭眺,雅集宴饮。

不过,最奢华的还是那里有一座暖阁,下面设有可以生火取暖的地窖,阁外绕以白梅翠竹,碰上隆冬时节,则可以在那里赏雪消寒。

因此,不少过往的名公巨卿、豪士高人,都喜欢在那里下榻。复社的社友们兴头来时,也每每上那儿去聚会。

当张、顾二人来到丁家河房,下了驴子,叩开那道虚掩着的黑漆门扇时,发现门厅里围着七八个仆役模样的汉子,或蹲或站,正一窝儿聚在那里饮酒赌钱。看见客人进来,他们便住了手,纷纷回过身,笑脸相迎。顾杲认出其中几个正是梅朗中、余怀、吴应箕等人的亲随,便问他们的主人现在哪里。当得知都在暖阁,他就摆摆手,领着张自烈径自往里走。

想到不仅可以马上把史可法的信交给冒襄,而且还能见到其他社友,张自烈暂时抛开前一阵子那些沉重的思虑,极力振作起精神来。他一边打量着许久没来,眼下由于铺满了积雪,而变得面貌一新的庭院,一边默默设想着即将到来的热烈会见。

“是的,他们必定要问我江北的情形。也许我不该像刚才那样,说得过于阴郁绝望?

至少,不该一见面就让大家扫兴!”正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袖子被扯了一下。

“瞧,那是谁?”顾杲指着前边说。

张自烈抬头一看,发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慢腾腾地从暖阁的台阶走下来。

张自烈目力倒还不错,一眼就认出那是沈士柱,他正要扬声招呼,顾杲却一把将他按住,说:“别忙,瞧他要做什么?”

正这么说着,就看见沈士柱在台阶下站住了。他老半天低着头,不再移动脚步。

正当张自烈感到莫名其妙之际,他忽然抬起头,环顾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发现张、顾二人。然后,他就一转身,歪歪斜斜地向旁边走出几步,一下子抱住屋旁的一棵桧树,又一动不动了。过了片刻,才看见他的身子奇怪地扭动着,像是在翻掀衣服。接着,就传来了水流溅落雪地的“嘘嘘”声。“哦,原来他是喝醉了酒,出来小解。只是一个读书人,不去寻茅厕,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尿起来,未免有失斯文!”张自烈恍然想道,正感到又好笑又无奈,却听见顾呆在旁边不满地说:“哼,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这么下去,不如干脆散伙回家是正经!”

说完,也不待张自烈发问,他就径自大步向暖阁走去。

没等他踏上台阶,就见暖帘一掀,同样喝得满脸通红的左国楝没戴帽子,光着脑袋,身上只穿一件缎面直裰,一头撞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嚷:“热死了!热死了!”一边叫,一边动手去拉直裰的前襟。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旧院的名妓王小大,她手里拿着一件皮裘,着急地说:“左公子,左公子,脱不得!外问冰冷冰冷的,仔细冻着。快把这个穿上!”

可是,左国楝却一把推开她,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穿!外边凉、凉、凉快!嘻嘻,脱,脱完了才、才好!来,你、你也脱!哈哈!”

说着,他真的动手去扯王小大的衣裳。急得王小大一边挣扎,一边求援地叫:“顾公子,顾公子,你瞧他!快帮帮我!”

这当儿,顾杲已经登上台阶。他挺身拦在两人中问,生气地制止说:“硕人,别胡闹了!进去,快进去!”

一边说,一边就把还打算不依的左国楝硬推进暖阁里。

看见这种情景,张自烈不禁暗暗纳闷,心想:“以往常同他们一道饮酒,也有放纵笑闹的时候,却从来不至如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见顾呆似乎并不以为怪,况且一时也来不及询问,于是只好跟着,从掀起的暖帘下跨了进去。

以往,张自烈不止一次到过丁家河房,但都在夏秋季节,只听说这暖阁构造特别,虽时值严冬,也能使人恍如置身初夏问,却从未亲自领略过。然而,眼下使他感到惊异的,并不是那发自地下的融融暖意,而是呈现在眼前的情景:当中一张大圆桌,照例杯盘狼藉不必说,而且席位之上,倒有大半都空着。那些社友,以及临时召来侑酒的旧院小娘们,或者歪在榻上呼呼大睡,或者弯着腰在狂吐不止,或者用筷子乱敲着盘子在那里唱小曲儿,至于梅朗中和秦淮名妓刘元,则干脆把地毯当做床褥,东一个西一个地躺在那里,衣衫上、发髻上,斑斑点点的尽是吐出来的东西。满屋子不单乱七八糟,而且散发着熏人欲呕的酒臭。只有卞赛赛和李香还清醒,正在那里指挥、丫环传巾递水地忙着。而圆桌边上,吴应箕还铁青着脸,在同善打十番鼓的盛仲文豁拳斗酒,狂饮不休。对于顾呆和张自烈到来,起初他们谁也没有在意。末了,还是李香和卞赛赛发现了,首先惊喜地发出招呼。那些个还有几分清醒的社友这才眨巴着眼睛,扭过头来,蓦地响起乱七八糟的一阵叫嚷:“哎,尔公,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回来了?”

“来得正好!快,同我们饮个痛快!”

“咦,快告诉我们,扬州那边——怎样了?”

“先别管扬州!尔公的酒量可是呱呱叫的,先让他同次尾拼一拼再说!”

“对,拼倒次尾!一定要拼倒次尾!”

“哈哈哈哈!”

这么闹哄哄地嚷着,余怀和左国楝,再加上刚刚解完手进来的沈士柱,就一齐围上来,又是递杯子,又是拿酒壶,当真逼着张自烈同吴应箕即时比试。

顾杲见势头不对,连忙张开双手,挺身拦在张自烈跟前,说:“不成不成!今日尔公刚到留都。只因史阁部有一封书,托他交与辟疆,所以才马不停蹄赶来——咦,辟疆呢,他来了不曾?”

顾杲一边问,一边转动着眼睛,满屋子寻找。

“辟疆没来!”

“他怎么会来?如今人家可是给如夫人管得严严的,寸步也不放松呢!”

“哎,你们今日横竖找不到他了。还是饮!”

“对,饮,饮!”

看见社友们盛情坚请,张自烈觉得久别重逢,不好太拂大家的意,已经打算去接酒杯。谁知顾杲十分固执,他断然挡开众人的手,说:“不成就是不成!今日这酒,我们决不能饮。要饮,改日再约!”看见他这样子,劝酒的人都有点扫兴。沈士柱更是当即沉下脸,愠怒地问:“啊,今日这酒,何以不能饮?小弟倒要请教!”

顾杲哼了一声,说:“瞧瞧你们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简直乌烟瘴气,丑态百出!你们到底还是不是复社,像不像君子?”

“什么,我们不像君子!”好胜的沈士柱气得差点跳起来,“我们怎么不像君子?今日怎么啦?不就是社友们凑在一块喝喝酒么!

又犯什么禁了?难道非得像你那样,光躲在家里,却拿不出一点办法来,才叫君子?““对、对呀,你要真是好、好样儿的,就拿、拿出个办法来!”左国楝也在一旁大着舌头帮腔。刚才他在门外受到顾呆的呵斥,想必这会儿还不服气。

看见他们较上了劲,其余的人都自觉没趣地退了开去。顾杲却已经气得面色发青。

“胡说!笊鸬溃蹦貌怀霭旆ǎ阍趺粗牢夷貌怀霭旆ǎ烤退隳貌怀霭旆ǎ蔷透猛翘品爬耍愿氏铝鳎樾∪怂γ矗““嗯,那么,兄到底有何办法,不妨说出来听听。”一个冷静的声音在桌子边上响起,那是吴应箕。他的话照例不多,却总能抓住要害。

“这,我——”顾杲大约没有防备,一下子给弄得张口结舌。随后,他分明把这个诘问理解为吴应箕也帮着抢白自己,于是,那只长鼻子开始由青变红,眉毛也竖了起来。张自烈眼看一场更大的争吵就要爆发,十分着急,正要上前劝解,忽然,听见李香的声音惊喜地说:“啊,陈公子!陈公子来了!”

张自烈心中一动,连忙回过头去。果然,陈贞慧正从帘子外面走进来。时隔半年,张自烈发现,这位一向以沉着干练著称的老朋友,外表倒没有太多的改变,魁梧的身躯依然那样健挺,长着一部漂亮胡子的方脸也依旧那样饱满结实。虽然近几个月来,他一直处于孤立的地位,以致同屋子里的社友们之间,显然存在着某种隔阂,不像以往那样亲密无间,但正因如此,又使他在眼前的一片颓唐绝望的气氛之中,显出了一种非凡的尊严和气度。所以有一阵子,屋子里变得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贞慧走到顾杲与吴应箕当中,就站住了。

“弟本无意前来搅扰列位社兄的清兴,”他没有表情地说,“只是适才偶自蔡益所处,得知尔公兄已回留都,又闻知兄等在此聚会,料想或能见到尔公,是以贸然闯席。尚祈列位见恕!”说完,也不理会大家是否回礼,便转向张自烈,客气地说:“尔公兄,远来辛苦!想兄也是刚到?惟是弟有数事,急欲请兄赐教。敢烦兄随弟出去,小语片时,绝不耽误兄等之雅会。不知可否?”

张自烈连忙说:“弟也正欲访兄,有以面陈,如此最好!”

说完,便向大家拱一拱手,说声:“恕罪!”然后跟着陈贞慧转过身,向外走去。

“定生兄,你别走,别走啊!”蓦地有人大喊起来,那是睡在地上的梅朗中——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起身子,现出又着急又可怜的样子。

“定生兄,不管怎么说,仲驭、介公也是东林、复社中人,与我辈相交一场,莫非兄竟忍心瞧着他们死于奸邪之手,不设法相救么!”

梅朗中又哀求地说。

陈贞慧站住了。他侧过身子,望着可怜巴巴的梅朗中,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呀,陈公子,何必急着要走?”

“留下来吧,难得今日这么碰巧!”

“瞧,大伙儿全都盼着呢!”

好几个声音七嘴八舌地挽留,那是李香、卞赛赛和王小大她们。

陈贞慧苦笑一下:“事已至此,只怕弟亦无能为力。不过,列位社兄以为弟坐视奸邪逞恶,不救仲驭、介公,则未免把弟看差了。

有许多事,日后自见分晓。弟亦不拟多言。弟于此只有一语相劝:子方适才责备得好,兄等今后应自爱自强,不可再像今日这样子。

至于周、雷二位之事,弟当尽力奔走,决不会有负故交!霸诿防手泻屠钕憬忝妹墙吡ν炝舫抡昊凼保溆嗟纳缬鸦瓜缘糜械愠僖桑坏┨鞒稣庋男砼担蠹业难劬Χ级偈币涣粒殖銎诖纳裆?“既然如此,”吴应箕说,“兄何不就给大家说明了。如有弟等能相帮之处,也可稍分兄独自奔走之劳。”

陈贞慧摇摇头:“此事不须帮手。成与不成,弟亦未敢断言。

无非姑且一试而已!?

停了停,看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他就回过头,对张自烈说:“弟欲向兄探听者,实乃淮扬一带近日的情形,以及史公北征之举而已。既然如此,兄不如就在此间谈谈,也好让大家一并听听。”

还在扬州时,张自烈就听侯方域怨气冲天地谈到过社内交讧的情形。如今眼见这一阵子,双方像是又趋向于冰释前嫌,重新靠拢到一块,他心中也自欣慰,于是点点头,坐下来,同时愈加拿定主意:尽量不让大家感到过于丧气。因此,在接下来的介绍中,他有意突出史可法忠心为国,坚韧不拔,排除万难,力图恢复的事迹;其中,特别着重谈到兴平伯高杰受到史可法的教导感化后,如何萌发了忠义之心,立誓竭诚报国。十月间那一次是他率先挥军,北渡淮河。当时尽管发生了狂风吹折大纛,以及红夷大炮无故自裂的“不吉之兆”,但高杰仍毅然不顾,克期登舟。另外,本月初七,已经逃往陕西的李白成,突然又率残部进犯禹门、襄城等处。各镇都拥兵不进,只有高杰服从命令,亲领精兵一万驰援,稳住了局势,如此等等,使社友们听着听着,也情不自禁地为之感奋起来。

难怪张自烈在桃叶河房寻访不着冒襄,因为这天一清早,冒襄就带着董小宛从通济门出了城,到神乐观去观赏梅花。

在南京,神乐观算得上是又一个有名的游玩去处。它坐落在大礼坛的西南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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