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点儿反应——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光看这副神色,我还以为自己刚才告诉他的是要在回家路上去趟“森宝利”超市,或者约了去看牙医呢。
“恭喜。”他终于开口道。
我又深吸一口气。“汤姆,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嗯,因为孩子有可能是你的。”
他瞪大眼睛盯了我片刻,接着放声大笑起来。“噢?我真走运哪。那……我们是要逃之夭夭吗,我们三个人?你、我和孩子?那我们去哪里?西班牙吗?”
“我觉得该告诉你一声,因为……”
“打掉。”他说,“我的意思是,如果这孩子是你丈夫的,那随你处置;但如果是我的,打掉他。说真的,别犯傻,我可不想再要一个孩子了。”他伸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对不起,但我真觉得你不是做母亲的料,你觉得呢,梅根?”
“其实你无须太费心……”
“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他厉声喝道,转身背对我,沿着小径大步流星地向汽车走去。“你一定是个差劲儿的母亲,梅根,只管打掉。”
我迈开快步追他,接着撒腿飞奔,等到挨得够近时,我向他身后猛推了一把。我冲着他狂吼,想在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挠几把,他却边哈哈大笑边毫不费力地避开我。我污言秽语地骂起来,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大骂他不是个男人,大骂他乏味的太太,大骂他难看的女儿。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怒火万丈——难道我还指望他欣喜若狂吗?也许是因为愤怒,忧心,难过。总之不该是现在这样,他这副嘴脸甚至算不上拒绝我,而是打发我。他一心只想让我滚,让我和我的孩子滚,所以我对他厉声尖叫道:“我才不会乖乖滚远呢,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你这浑蛋就等着把余生拿来还这笔债吧。”
他不再笑了。
他向我走来。他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我倒在地上。我一定是跌了一跤,撞到了头。我只觉天旋地转,满目血红。我站不起来。
“一是忧,二是喜,三是小丫头。”
“三是小丫头。”我数到了三,再也无法数下去。我的耳边嗡嗡作响,嘴里满是血腥味。“三是小丫头。”我听见喜鹊鸣叫:它们在嬉笑,在嘲弄,刺耳的“叽喳”声响成一片。这是凶讯。我看见它们了,光天化日之下更显幽黑——不,不是喜鹊,是别的。有人来了,来人开口对我说:“睁大眼睛看看,看你把我逼上了什么样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