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总会有太阳出来。”“那怎么了?有太阳的时候我们就休息,等星星开始上班了,我们再走。”他笑了。“反正怎么走地球都是圆的,到时候我们还得回到原地。”他幽幽地说。
“不一定,咱们现在谁都没多少钱,恐怕没出北京就饥寒交迫地去见阎王了。”
“也对!”他好象从某种美梦里清醒了似的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哎,你就是不切实际。还想着能走回来呢。”
他笑出了声,好象被自己的妄想逗乐了。风吹到脸上有点冷,我把我们的衣领都往上拉了拉。他围着我的围巾,我只把他的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很可爱。
“要是我们走到半路一个先死了,剩下的那个该怎么办?”话好象是很自然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围巾的缘故,我听不出任何语气。
“你的前提不是我们一直这样牵着手走吗?怎么会一个先死呢?”我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我看你才是不切实际吧。”他甩开我的手一个人走在前面。“那好,那我先死好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办?”我上前拉住他,哄他。
“你真自私呀,留我一个人。”他目光里有些伤感。“对呀,你问了这么个残酷的问题我不会答才问你的。”“那你干嘛不让我先死你留下呀?”
他的问话甚至有责备搀杂在里面。最近他情绪不太稳,而且总是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有时候让我很苦恼也很害怕。
“因为,因为…”我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总觉得这和他的病有关系,不想去多考虑,转而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先死呢?”
“因为你是哥哥,”他用力地回握着我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因为你比我坚强呀。”“我好象还没坚强到一个人活下去吧。”我嘟囔着。“反正我们不管谁先死,活着的那个都必须照顾对方最重要的人,保证他们幸福,这是相爱的责任。”
他好象没听到我的话,还在自己的理论里执迷着。这么突然地和我讨论起生与死,幸福与责任,我有些茫然。面对着神态坚定的他,感觉很陌生。
我用力晃他的手,他很清醒,笑着问我“你同意吗?”“同意什么?我看你是缺觉,开始说胡话了。咱们赶紧回家,洗了澡就上床睡觉。”我想换个话题,不要搞得那么紧张。
“什么嘛,一和你聊些深刻的,你就来这套。”他不满地被我连拉带拖地跟在后面。“如果我先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我最重要的人。”
他还一个人说着,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你知道都哪些人吗?”我不理他,继续拉着他走。他突然站住,蹲下不走了。“干嘛?你在撒娇呀?”我拉他。“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走。”他的固执是我早就知道的。
“好吧好吧,你最重要的人是你妈,你姐…”我也跟有病似的蹲在他身旁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他的亲戚一一数着。路上过来过去的行人,估计都没把我们当好人,每个路过我们身边时都警戒地看几眼然后加快步伐。感觉挺好笑的。
“行了,行了,你说的那些人我想都没想过。”他打断我的话,把围巾拉下些,露出下巴“我最重要的人只有三个,你知道的。而三个里最最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说胡话。”
“安,你今天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呀,真让人头大。”我搂他起来,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在我身上。周围一片黑暗,他的眼睛却是清澈而明亮的,所以他肯定看出了我的恐惧。否则一向内敛、羞涩的他是不会在尚有人影晃动的小路上吻我的。
“要是你先死了,我也会照顾好叔叔、阿姨、还有我自己的。”他的唇离开我的,手轻轻掠过我的嘴角。“好了,回去了。”我搂紧他。他仍靠着我不动。“怎么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有些懊恼了。
“不是,我腿蹲麻了。”他一脸委屈“你背我吧。”“你真是娇气,不对,是讨厌鬼。”我捏他的鼻子,转身背对着他蹲下。路上虽然有不少人影晃动,但我并不觉得为难。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在我背上的不是别人,是安。他的脸贴着我的脖子,温暖的呼吸吹在我的耳际。
“哥,这样的感觉真好。”“嗯,”我应道“你是舒服了,我可不轻省。”“我很重吗?”他有些担心。“不是,”的确,他一点儿也不沉“怎么说你也1米76呢,背起来有点太大了。”“太大了?”他重复着,在我背上咯咯地笑,好象很开心。“小时候你就这么背过我,你还记得吗?”
“记得,不就是你把脚扭了那回吗。疼得都哭了,真没出息。”“你老说我没出息。本来就是疼呀,你那次摔了尾骨还不是疼得吱哇乱叫。”他不依不饶地揭我的短儿。
“诶,是不是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我逗他。“瞎说。”“死鸭子,嘴硬。”“你说这句话干嘛非用‘鸭子’这种动物啊?什么死了嘴不都是硬的吗?什么鸡呀,鹅呀…”
他在我背上说着说着,和我一块儿笑了起来。他的想法越来越怪了,我有时根本摸不到他的心思。
“你整天老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会老得快的。”“那没办法,我整天在家闲呆着,无聊就胡思乱想呗!”他有些无奈,转而用调皮的语气说“是不是我老了,你就不要我了?”
“你要是老这么瞎想,还真没准儿。”我指的是那些关于生与死的问题。他并不生气,反而很得意地说“反正我老得快,你也老得快。”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因为你着急呀,你老得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让我变年轻呀。”“哈哈。”我不禁为他的答案笑出了声。他看来还没老成到不会开玩笑。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那种感觉的?”我锲而不舍地问他。“说不好,反正从小就愿意跟你在一块儿,让你宠着,护着。”
“哦,那么小时你就吃上我了,迷惑我,让我心甘情愿上你的钩。”“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他有些得意忘形。…一路上嘻嘻哈哈到了小区外面,我放他下来,他不满地问我:“你不敢背我回家?”“干嘛不敢?”我反问。
“那你就一直把我背到家为止。”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两手搂着我脖子不放。
背着他一步步往里走,安的脸一直贴着我的,手臂抱得紧紧的,不时嘴里还咯咯地笑,看得门口的保安傻傻的。估计他以为安喝醉了。上到三楼,他终于肯下来了,我则累得没有力气帮他开门。
郭姨已经睡了,安拉我到他房间。“奖励你的。”他递到我手里一个包装很讲究的盒子。“什么呀?你不会又搞什么恶作剧吧?”我不太相信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地送东西给我。
“还不快打开看看。”他催促着,眼睛一闪一闪的。那是一条蓝色的领带,很多种蓝色组成,深的几乎成黑色,浅的近乎发白。即使落差很大,却因为很大胆的图案搭配,显得别具一格。看得出,这是他喜欢的风格,有些另类,但不失稳重。
“最贵的那种我买不起。”他幽幽地说“这条你喜欢吗?”我搂着他亲了一下,使劲点头。他看着我笑了。
“你去选领带,还这么讲究地包起来,卖东西的没笑话你?”躺在床上我问他。“所以我让宁帆姐陪我去的。”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和安一起等我下班呢!
每次被宁帆称之为秘密的约会,安都会像这样不经意地坦白出来。他真的很天真、可爱,他愿意自己是透明地呈现给我,虽然有时候我仍愚蠢地读不懂他的意思。
“怎么想起送我这么暧昧的礼物?”我故意酸溜溜地问他。“什么暧昧呀?”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就爱乱想。”
“你知道吗?女人想把男人拴住就送领带的。”这是我那部门经理说的。“男人送男人领带就是想把他勒死。”说着他扑到我身上假装要掐住我的脖子。我却猛地把他搂在了怀里…“你这道疤还真是明显呀!”
他用手轻轻在我的脸上抚摸“要是没有这道疤,肯定好多女生都追你吧?”“你今天就为了这个心情不好?”我问。“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
“安,”我打断他的话,握住他在我伤疤上停留的手“你知道吗?我最骄傲的就是这道疤,因为它是为你而留的,也就是为爱而留的。”他笑着靠在我怀里“傻,我是想和你过两个人的圣诞节才回家的,和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
我板着他的肩膀,仔细地盯着他“安,我爱你。”他笑着点头。“我爱你。”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羞怯地说“我也是。”
“我爱你。”我无理取闹般的重复只是希望他能给我一直想听到的回答。他迷惑而忧郁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我是在做一件他不喜欢的事。在我们缠绵而细致的吻过后,他贴着我的胸口轻轻地说:“哥,我爱你。”
然后整只手臂用力地搂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