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不打紧,神仙几千岁都还是少年郎呢,爹当时还不是怕小龙王行情紧俏,稍纵即逝吗?”潜横揉了揉脑袋:“所以爹跟战神说女大三抱金砖,若迎你过门,北溟约莫等于多了一百四十四块金砖……”
映霜抚额:“我总算知道外头都传龙女恨嫁是怎么回事了。”
摊上这么个爱四海结亲的爹,连十七岁的小龙王也不肯放过,也难怪别人说她西海公主行情差。
潜横正色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是爹第一次见着战神生气。”
“少主生气?”守煦微怔,印象中明冽喜怒不形于色许久,倒是鲜见他露出什么生动的神情了。
“可不是吗!扶光都出鞘了那还能有假!”
守煦深以为然,若非明冽御敌,他拢共也没见过扶光出鞘几回。
“当时战神便极冷淡地道了句‘不行’,然后说‘送客’,再然后,我便被赶出北溟了。”潜横细细回想道:“此事由于太过于丢脸跌份,我便一直未提,总觉得战神是太过珍重维护小龙王所以过于草木皆兵了。可如今想来,却好似不是这么回事。”
映霜听了眼睛发亮:“所以当时战神对小龙王果真有意?”
潜横耸肩:“这也难说,毕竟这两千余年,从未听说过战神对谁有意?”
“对对,向来听说的都是谁家女仙为了战神寻死觅活。”映霜点了点头。
潜横继续分析:“小龙王当年只怕不是很好过了。你们说说,当时若是战神对他强取豪夺,他才十七岁,对上了虎狼一般的战神便是连反抗之力也没有啊。当年姻缘殿上这种痴男怨女的线我可牵得太多了。公子对小姐强取豪夺又始乱终弃,小姐痴心不改还要跟公子好……”潜横被自己编排的戏码感动得不行,当即便老泪纵横地总结道:“哎呦,造孽啊!”
守煦思量片刻,大胆假设道:“为什么不会是他们两情相悦呢?”
“这绝不可能!”潜横摇头:“战神两千五百多岁了,从未听他悦过谁,不愧是咱们四海的战神啊,不动于心,不乱于情!信我,我观小龙王那含情脉脉又委屈巴巴的眼神,战神绝对是欠他情债了,错不了!”
众人深以为然。
明冽在殿外听得分明,面上神色很是纠结。
他刚被灵戈治好了腿,想来琉璃殿与潜横他们说一说,哪知在门外一立,就听到了自己的八卦。
里头的人绘声绘色地说着他不知晓的过去,他听得喉间都要冒血了。
不过里面人的分析,倒与自己所猜的相差无几。
——他果真对灵戈这小崽子始乱终弃了?
他的顿时脑仁子嗡嗡地疼了起来。
灵戈在他身后听着墙角,似笑非笑地撑着宫柱道:“未曾想,上神还替我拒过婚。”
“我那是……”明冽欲解释,一回头,便撞进了灵戈的胸膛。
两人俱是一怔。
这狭小而逼仄的空间里,过往皆是踏波而来的仙侍,他俩不过是被几根宫柱稍稍遮挡,一动,便能被人看到。
两人凑得极近,呼吸交错之间,灵戈看见明冽的长睫都微微颤动,像一双振翅的蝶。
因胸膛互抵,灵戈悠悠道:“上神的心跳得好快啊。”
方寸之地,气音搔得明冽耳朵微痒,明冽欲伸手推他,倒是被他箍得更紧了。
“你想知道里面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对吗?”仿佛能够感知明冽的心意,灵戈率先替他问出了口。
一刹那恍惚,明冽微微仰头望着他。
不知是否是周围殿宇的琉璃光影折射,映得明冽的双眸好似那月下琉璃杯中的清酒,不动声色地敛下月华,微微一晃,杯中便盛满了碎光涟漪。当中似有什么酒气在酝酿发酵,只观一眼,便觉浓醇。
四目相对,未语倒是先醉了。
明冽没再挣了,倒是灵戈瞥见他虎口牙印,眸光犹被一烫,缓缓放手,先松开了他。
灵戈的语气低凉:“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事实上,我的确被你一脚踢开了两百年啊。所以啊,别老想着赶我走,想想如何赎罪偿还才是正经。”
明冽的心骤然一缩。
又觉得疼了。
灵戈退了两步,瞥见莲花漏上的时辰,不禁有些皱眉。
这一夜过得太快了,天很快就亮了。
空空握拳,像是竭力想捞住什么,却发觉什么也捞不住。
“随我去一个地方吧。”重新望向明冽,灵戈的话语里竟含着低低的请求。
只是彼时的明冽并听不出其间的真意,却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退,大抵是因心中有愧,想要补偿。
可灵戈看了,心中却悄悄升腾起了欢喜,揽住了明冽的手臂,一瞬间,两人便湮灭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