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怎会如此糊涂?”
“怎么就不会,又不是第一次。”
“行了行了,别吵了,大王自有大王的考量,事已至此,你们多说无益,跟着瞎操什么心。”
“李大夫,你这话就惹人嫌,不要因为你女儿是大秦女相,你就为所欲为!秦国的将来不是靠我们这些臣子,还能靠谁?我们不操心,还有谁操心?是你,还是百姓?”
李大夫一急,扯他袖子,但没来得及阻止,他满腔热火:
“哪有君王如此昏庸,二十座城池白来的么?那是用将士们的血打下来的!各位都亲眼看见了吧,女子自古就是上不了台面!”
此话出来一下子变得死寂。
暗地里说说也就罢了,这会竟不怕死搬到台面上,嫌脖子不够舒服需要磨磨!
明明烈阳高照,却有一股阴冷攀上他们背脊,好像从殿内散发,又像是殿外席卷而来,伴着似笑非笑的沉音从耳后传至令人发颤:“各位卿大夫讨论何事如此激动?不如与孤王说说,让孤王也开心一下?”
闻言,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地行礼:
“拜见大王。”
“嗯,起来吧。”
“谢大王。”女君脸色看起来如常,众人松口气。
秦棠景缓缓走过来时,韩大夫便绷紧了脸,冷汗沿着额角滴落,十分不安。
见秦棠景擦肩而过,似乎没打算追究,然而不等韩大夫松口气,衣襟突然被秦棠景一把揪起,一双冷眼紧紧地盯着他。
“说。”
“臣……臣说什么?”韩大夫咬紧牙关,在秦棠景面前俨然没了适才的大义凛然。
秦棠景逼近他:“孤王此刻像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不……不像。”
“孤王也觉得不像。”秦棠景居高俯视满地文臣,和颜悦色地:“韩大夫好像忘了,你们谁记得?帮韩大夫说说。”
无人吭声。
等了一阵,秦棠景笑了笑,松开韩大夫往他身上擦了擦手,很好心地提醒他:“韩大夫,孤王知道你嘴巴大,吃得也多,但祸呢,也是从嘴巴出来的,明白么?”
落下话,秦棠景冷哼一声,卷衣袖负手,从一群大臣面前淡然而过,入了堂安殿。
文武大臣静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半字,免得祸从口出……
唯有李大夫,悄悄离去。
堂安殿,分内殿外殿。外殿用于处理政务,离殿门不远,所以外面说了什么,皆入了耳。
秦棠景跨过门槛就见一抹熟悉的背影立在殿中,多日不见,心中念想更甚,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母后看起来有些落寂。
她敛起色,走过去弯腰,恭恭敬敬端礼:
“儿臣见过母后。”
“嗯。”应了句转过身,向她招手,“过来。”
秦棠景不敢不听,老老实实走到太后身前,轻声:“母后,儿臣回来了。”
卫姒不语,抬手轻轻摸了摸秦棠景脸颊,顿了顿,而后退半步,不怒自威:“跪下。”
秦棠景依言屈膝,无需辩解,只道:“母后,儿臣想你了。”
卫姒不为所动,又退半步:“可知错?”
“儿臣……儿臣不知。”
明知何事,秦棠景梗着脖子就是不低头。平时不敢违逆母后,但这是她为君王的一个决定而已,不应该受到任何人的干扰。
两人这么僵持半晌,卫姒抬头望望殿外,惊得几颗头颅缩了回去。
卫姒道:“哀家只问你,值么?”
“值。”
“哀家再问你,她要是不为你所用,你会把她杀了?”
“会。”毫不犹豫。
“好,记住你说的话。”卫姒又问,“可知错?”
“儿臣不知犯了何错。”隔了好一会才开口,但依然这么回答,何错之有。
卫姒被女儿气到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哀家怎么教导你的,全当耳旁风是么?你拿我大秦几年心血换了谁?换了一个没有楚怀珉的楚国!”
“还是你秦王的一个玩笑?”
“你可曾考虑过大家的感受,尤其那些在外浴血奋战的将士,你对得起他们么?对得起地下白骨么?秦姬凰,你对得起你父王么!”
卫姒突然斥责,秦棠景硬着头皮顶着来自母亲的威压。
“再问你一遍,知不知错?”
“儿臣……”
卫姒背着的手一伸,亮出一根打君棍。
秦棠景吓得魂都快飞了,撩起袍子就躲起来,立刻求饶:“母后,我错了,我错了……”
“君犯法与民同罪!不打你,不足以平民愤。”
卫姒眼波流转,余光及时扫到了两副熟面孔,但装作不知,擎棍向女儿走去。
“小皇叔!”
“住手!”
‘叔侄’俩声音同时响起,卫姒停下脚步。
“此事与大王无关,你打她做什么?”秦九凤大步匆忙而来,挡在了秦棠景身前。
秦棠景揪她:“小皇叔,你别帮孤王顶罪。”
“太后,臣认为此事……”李世舟这时拱手,却被卫姒打断,“女相无需求情。”
“九王爷来得正好,此事你也不用替大王顶罪了,你也有份。”卫姒拢眉,看了秦九凤一眼,终究拂袖,转身不看两人,吩咐:
“来人,将秦九凤拖下去,当着文武大臣,仗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母后……”
“去内殿跪着,没有哀家的命令不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