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斤这时火了,捏起了一个雪团,口中喝道“去你妈的”,便向那少年写的字上投去。那少年写得投入,似是正在潜心思索推演,这时雪团投来,却也没有动摇他心思分毫,依旧不停在泥中写写算算,不时停下苦思许久,全然没将一旁捣乱的苏三斤放在眼中。苏三斤哪料得到这少年如此无礼,心中念着老祖宗“饿死事小,失了面子事大”的教训,脱下了自己脚下的泥鞋,便要投出去扰乱那少年的书写。
却不料恰在此时,那少年手中长棍一翻,虽不见得多快,但却精准异常地点在苏三斤手腕处。苏三斤顿时觉得手臂一麻,整条臂膀都是不上力道,手掌一松,那只泥鞋斜斜飞出,恰好打在了苏麻利的脸上。那苏麻利刚刚浅浅睡着,却不料鼻梁一阵疼痛将他弄醒,睁眼一看,却见自己的兄弟左脚光着、正眼神怯怯地看着自己,自己的前胸还有一只泥鞋,而周围的人这时都低着头窃笑不已,顿时便明白了其中原委,一时间气得脸颊煞白,柳眉斜飞,怒视着苏三斤,重重地“哼”了一声,两手成钳,便要上去掐苏三斤。
苏三斤受了冤屈,却辩驳不得,一时间手忙脚乱,连声道歉,然后手指着那少年方向,但却见那少年拎着长棍,已然向城里走去。苏三斤待要向周围人寻求印证,却不料大家纷纷开始起哄,正焦急之时,忽然听得一声闷哼,苏麻利已然扑到苏三斤身上,张口就向苏三斤耳朵上咬去。这番闹腾下来,苏接客也被弄醒了,急忙拉住苏麻利,伸手揪着苏麻利的耳朵骂道:“老二,注意点影响成不,咱苏家是体面人,别整天搞得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似的。”周围难民看见这番混乱,暂时也忘了肚饿,均是纷纷围观嬉笑。
这时忽然听得旁边一个猎户模样的年轻人轻声道:“猴儿,给他们点吃的吧。”那年轻人身旁一个瘦小猎户似乎极不情愿地打开了行囊,取出了三个馒头,扔给了苏家三兄弟。那三兄弟原本还怒目相对,这时见了馒头,顿时心中再也没有其他思绪,扑上来便各自抢了一个馒头,向口中塞去。那苏接客第一个吞完,似是强忍了咽喉的胀痛,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却见那年轻人一行三人便要走远,连忙叫道:“壮士留步,苏家向来不食嗟来之食,壮士您选一张虎皮吧……”苏三斤这时也叫道:“这都是二百两、三百两、四百两的虎皮啊。”他台词说得溜了,一下子便没改过来。
那年轻猎户闻言停步,似乎略微讶异,转瞬便有了点玩心,道:“那就要四百两的吧。”旁边的苏麻利听闻,似乎吓到了,“嘤咛”一声便压在地上最好的一片虎皮之上,之后又觉得失态,低头移开。
那年轻猎户身旁两个猎户见状,也是哈哈大笑,却听那年轻猎户问道:“我不要你的虎皮,你是本地人吧,我们要买点药,你们给我带路吧,我这儿还有馒头。”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包袱皮。
不料这番话刚一出口,驿道旁竟然一下子层层围上许多人来,许多人争先说道自己是本地人,可以带路。这时,其中一个怀抱孩子的干瘦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驿道雪泥之中,大声嚎哭起来,边哭边叫道:“大侠,我的孩子才三个月大啊,我的男人被山贼砍了,我造了什么孽啊……”旁边的一个皮包骨头的老妇也一下子跪倒,声音低哑,连连磕头道:“给……给我点吃的,我饿,饿啊,三天都没吃东西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孙子也死了……”说着说着,一下子便上前死死抱住了那年轻猎户的腿脚。
周围众人见状,也都是纷纷跪倒上前,将那三人死死抱住,他们这时虽然均是饿了许多时日,但这番见到有吃食的希望,瞬间迸发出可观潜能,一时间驿道之内,竟然层层叠叠围了半里的人。众人自言自语自己的悲惨处境,哀哭与嚎叫此起彼伏,都是在诉说自己的不幸与苦难,说到后来,在外围的人眼见抢不到食物,眼中竟然渐渐泛起绿光。
那三人中,本来以那最先发话的年轻猎户为首,而他也是武艺最高之人,但他这时却心生迷惘,并未挣扎,似乎在犹豫该如何解决,这时他身后那个叫“猴儿”的少年一拉他的衣袖,急道:“白哥儿,别愣着,再迟咱们便都走不了了。”说着伸腿一踢,将旁边抱住自己腿的难民踢开,招呼另一人道:“酱油,快走啊。”说着两人快速向后飞奔而出。
那为首的年轻猎户这时似乎有些不忍,待要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包袱皮,却见外围的难民已然向内挤来,口中喊道:“大家别让他们逃了,就是这些恶霸夺了咱们的生路,咱们不抢就要饿死了。”说着竟然脚踩着前方跪倒的难民挤上前来,方才那跪倒的老妇被这人潮一挤,顿时扑倒在泥中,被人群踩踏之下,瞬间便没了生气。
那为首的年轻猎户本已准备布施,这时见状,眼中怒光一闪,袖间倏忽射出一道玄光,只见那带头挤上前来的难民忽然喉间飙血,已然一命呜呼。周围人见到杀人,一时大乱,那为首的年轻猎户挣脱人群,“扶摇步”展开,几个起落之下,便落在了“猴儿”和“酱油”身边,三人乘乱时身形一闪,便借着地势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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