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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根,2013年6月13日,星期四早上

“别管了。”我挥挥手,“不,一点儿也没有‘过于煽情’。你去过北诺福克吗?那不是亚得里亚海,那海水就是永不停歇而又无情的一片灰。”

他笑着举起双手。“你说了算。”

我顿时感觉好些了,全身不再紧绷。我又轻吸一口葡萄酒滋昧也没有刚才那么苦涩了。

“跟麦克在一起非常开心。我知道,昕上去并不像我会爱上的地方、我会爱上的生活,但经历了本的早天不之后的一切,那种生活很合我的意。麦克救了我,收留我,爱我,护我周全,而且还不乏昧。不过说实话,当时我们磕了不少药,要是你一天到晚嗨到不行的话,估计也很难感觉乏昧吧。我非常开心,真的十分开心。”

卡马尔点点头。“我理解,尽管我不确定那是种非常真实的幸福。”他说,“不是那种可以持久、可以滋养你的幸福。”

我放声大笑。“当时我才十七岁。我跟一个爱我、给我带来刺激的男人在一起;我逃离了父母,逃离了曾经的家,家中的每一样东西部让我想起死去的哥哥。我才不需要持久滋养呢,我只需要及时行乐。”

“那后来出了什么事?”这时屋里似乎突然暗了下来。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前方就是我从未说出口的秘密。

“我怀孕了。”

他点点头,等我接着往下说。我心中隐隐有些希望他拦住我,再问几个问题,但他只是一昧等待。屋里又暗了几分。

“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打掉那个孩子了,应该说是‘她’。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蠢,那么睁眼眶,我会打掉。事实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想要这个孩子。”

卡马尔起身去厨房取来卷纸给我擦日,他把纸递给我,然后又坐下来。过了片刻我才继续开口。卡马尔跟心理诊疗时一样正襟危坐,凝望着我,双手搁在腿上,显得颇有耐心、稳如泰山。要多么有自控力才能如此稳如磐石哪,一定让人精疲力竭。

我的双腿瑟瑟发抖,好似傀儡师手中的木偶。我站起来想要止住颤抖,走到厨房门边又走回来,边走边挠手掌心。

“当时我们都蠢到家了。”我告诉他,“我们甚至压根儿没有管它,只是顺其自然。我没有去看医生,没管什么正确饮食,没做一牛孕妇该做的事。我们只是继续过日子,甚至不肯承认有所变化。我胖了些,行动迟缓了些,疲累了些,我们两个人都变得烦躁,一天到免地拌嘴。但日子还是接着过,直到她来到人世。”

他任我尽情哭泣。他坐到离我最近的一张椅子上,膝盖几乎挨到了我的腿。他向前俯过身子,并没有碰我,但我们的身体挨得很近,我闻见他的体香,在这个脏兮兮的房间显得格外清爽。

我的声音几近低语——那些话无法大声说出口。“她是在家里出生的。”我说,“我确实没脑子,但当时我对医院有个心结,因为上一次到医院就是本死掉的时候。再说,我也不乐意做什么扫描检查。我抽烟,有时还贪杯,我受不了别人拿大话对我说教。我想……直到最后一刻,一切都还像一场梦,不像真的。”

“麦克有个护士朋友,或者曾经受过护理培训吧,她过来帮了个忙。情况还可以,不算太糟。当然,我的意思是,整个过程让人毛骨束然,痛苦而又可怕,但……宝宝出生了。她非常娇小,我记不清她刚出生时的体重。很差劲,对吗?”卡马尔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动不动。“她十分可爱,有着黑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从一出生就不爱哭,睡得也很好,是个天使宝宝,是个好女孩。”我不得不顿了片刻,“我原以为一切会多么艰难呢,但事实并非如此。”

屋里又幽暗了几分,我敢肯定。但当我抬起头时,卡马尔就在身旁,目光落在我身上,神情温柔。他在倾听,他想让我告诉他。我感觉口干舌燥,于是又捉了一口酒。酒精落下喉头,仿佛一股熊熊烈焰。“我们给她取名叫伊丽莎白。莉比。”过了这么久,大声念出她的名字竟让人感觉如此陌生。“莉比。”我再次说道,尽情品尝着说出女儿名字的滋昧。我真想念一遍又一遍哪。卡马尔终于仲手握住我的手,用拇指抵住我的手腕,放在我的脉搏上。

“有一天麦克和我吵了一架,我已经不记得原因。我们时不时就吵架,拌嘴变成大吵,倒不会动手,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我们会互相对吼,我会口口声声吵着要离开,不然的话他干脆摔门离家而去,我好几天也见不到他。

“那是宝宝出生后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他第一次扔下我一走了之。宝宝只有几个月,屋顶又漏水,我记得水珠滴进厨房那些桶里的声音。天气冷得要命,风从海上刮过来,接连下了好几天雨。我在客厅里生了堆火,但它总是动不动就熄灭。我累极了。我喝了点儿酒,只为了让身上暖和,可惜不起作用,于是我决定去洗个澡。我带上莉比,将她搂在胸前,她的小脑袋紧挨着我的下巴。”

房间里越来越暗,直到我又恍然重回昔日:我躺在水中,宝宝的小身子紧贴着我,一根蜡烛的烛光在我的身后摇曳。我昕见烛火“瞧啪”作响,闻见蜡的昧道,感觉冷风刮过脖子与双肩。我沉入温暖之中;我累得不得了。突然间蜡烛灭了,我只觉寒气逼人,真的冰冷刺骨,我仿佛昕见自己的牙齿在打战,全身瑟瑟发抖。厉声尖啸的寒风狠狠地卷过屋顶,房屋似乎也摇摇欲坠。

“我睡着了。”我说。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我能再次触碰到她:宝宝不再贴在我的胸口,她的小身子卡在我的手臂和浴缸之间,面孔埋在水中。我们都冷得要命。有那么一会儿,卡马尔与我都纹丝不动。我不敢抬头望他,但当我抬起头时,他却没有躲开我的目光。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肩,将我搂进怀中,让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我呼吸着他的气息,等待着天翻地覆或者自此解脱,无论是好是坏总之此时此刻,世上还有另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我感觉松了一口气,因为从他的反应看来,我明白自己走对了路。他并没有生我的气,没有把我当作一个恶魔。在他身边我很安全,无须担忧。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怀里待了多久,但等到再次回过神,我的手机响了。我没有接,过了片刻手机“哗哗”作响,提醒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斯科特发来的。“你在哪里?”几秒钟后,手机又开始响铃,这次来电的是塔拉。我抽身离开卡马尔的怀抱,接起电话。

“梅根,我不知道你在捣什么鬼,但你必须打电话给斯科特。他已经给我打过四次电话了。我告诉他说你出门一趟去取酒,但我觉得他并不相信。他说你不接电话。”塔拉显得怒气冲冲,我知道我该哄哄她,但我提不起精神。

“好。”我说,“谢谢,我现在就打给斯科特。”

“梅根……”她说。趁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我挂断了电话。已经过10点了。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我关掉手机,转身面对着卡马尔。

“我不想回家。”我说。

他点点头,却并没有让我留下来。他开口说道“如果乐意,你可以另找时间再过来。”我朝前迈近一步,脏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他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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